司马钰烧完了最后一张黄表纸,打算等火灭了之后再走——毕竟不远处还是有不少植物的,万一风大了点吹过去、引发了火灾什么的就麻烦了。
就在她等待的时候,鬼小姐忽然附身到了她的身上,司马钰不知道她想干嘛,刚想问一句,就被萧琳在耳边【嘘】了一声。
“……别出声,也别抬头,低头看着这堆灰烬就行了,剩下的什么都别问,等下我给你解释。”萧琳的声音有些急。说话的语速也快了点。司马钰还真想问什么,听对方这样说,张开了一半的嘴巴又闭上了。
就在她心中嘀咕的时候,忽然,身边传来了一阵机械摩擦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接近,司马钰感觉一阵寒冷得直入骨髓的邪风直往自己衣服里钻。她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就是这一个动作,让她的眼角朝旁边偏了偏。
这一瞥,让她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事——两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靴子看上去好像统一制作的,连靴帮上面的花纹都一模一样。两双靴子的主人在刚刚烧黄表纸的位置站了一会儿,紧接着传来了一阵收拾东西的声音、以及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对话——
“嚯——萧琳,这家伙的亲戚还挺有钱的,一次就烧这么多,而且是手打的,不是那种拿机器糊弄我们的。”
“萧琳,嘶——我记得这丫头好像死了有些年头了,她家里都不怎么管她的,隔了这么久竟然还有人给她送钱,难道是她们家的后代?”
“你怎么知道这萧琳的事儿?”
“废话,当初这丫头的魂魄就是老子拘的,那天谢大人和范大人很忙,就把我临时分到那座小村子拘押那边新死的人了,那还是我头一次干【拘魂】这种工作,第一个拘押的就是那个丫头——我记得当时还跟她聊了不少。”
“你这算开小差了?”
“开什么小差,就是聊聊而已。我还记得当时……正常【拘魂】按流程来说,刚刚成为【鬼】的时候要先通知一声对方,因为许多新死的【鬼】都还不知道自己死了。然后要等七天,给【鬼】一个处理自己最后念想的时间,七天之后才能带走。按常理来说,这七天,每个新死的【鬼】都会收到不少钱——那个时候【人界】还没什么机器,都是能在【我们】那边流通的钱。哪像现在这样,都是糊弄事的——”
“但那个丫头却没收到多少钱,听她说,好像她们家不太喜欢女孩子,死了之后就是简单办一下丧事,之后草草下葬了,不会有人给她送钱的。当时我还安慰她来着,再加上她是老子第一个拘的魂,所以印象比较深刻嘛。”
“……后来呢?”
“后来……地府那边因为【鬼】太多了,不得已只能在【鬼界】地府之外的地方安置这些【鬼】——恰逢那时出了一个新的法令,由地府外派的判官简单审讯过后,可以选择留在【鬼界】等待轮回,也可以选择回到【人界】,在遵守一定规则、不打扰【人】的生活的前提下,可以暂居人界,而且要服从当地城隍庙的管理,直到愿意再入轮回的时候、再回到地府那边领号排队。”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萧琳这丫头选择暂时留在【人界】,暂时不入轮回。后来也听过几次这丫头的消息,过得挺惨的反正,一天天穷哈哈的给一个大妖怪打工,赚的钱差不多也就够她日常花销什么的。至于她的家人……你也知道,那个年代的【人界】特别重男轻女,女孩子的待遇总是比男孩子要差许多的,或许也没人给她送钱吧。”
“嚯……三哥,你知道的可真多。”
“嘿,多跟哥学着点儿,你才入职几天,这里面的故事有的是,说上个几年也说不完——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破事,到了后来我也不打听了,不过这里面的道道还是要知道的——比如那些机器印刷出来的【假钱】。【假钱】肯定是不让流通的,不过阎王老爷也知道大伙儿都不容易,还设立了一个什么【最低保障金】之类的,让那些收不到钱的【鬼】也能过得好点,数量好像是按照送过来的那些钱的百分之几来着……忘了,反正不多。至于那些面值好几十、上百亿的破画,哼,那种偷懒的东西一分钱都不作数。”
“原来如此……三哥,还是您懂得多!那现在给这个萧琳送钱的人……司马钰?这是她远房亲戚?”
“谁知道了,这事儿我们不问,有人给她送,而且还是手打的真钱,说明两人之间有情谊在,我们押运的鬼差不管这个,只管点钱,别出错了就行。”
“得嘞三哥!都听您的!”
一阵纸张翻动的声音过后,两名鬼差的声音再次传来,似乎在核对数量。在确定没问题之后,两双靴子向来时的方向走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机械摩擦的声音。
司马钰吞了口口水,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身后不远处,一辆由两匹只剩白骨的马拉着的马车上坐着两个有些飘忽的身影——明明马车经过了最近的路灯,却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影子。随着马车的行驶带来的晃动,车厢后方的帘子也随之摆动。从帘子的缝隙中,司马钰看到了车厢中明晃晃的金银财宝——
敢情这两位,大概是类似于地府那边银行的【保安押运】一类的【运钞鬼】吧。
车子行驶没多远就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司马钰这才抹着头上的冷汗想站起来,一使劲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都蹲麻了,别说站起来,连知觉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