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雪停,但还是阴天,雪也没融化。
昨日祝大椽一番话,整座城的人都听到了。于是今日大家扫雪时,都在聊此事。
有人说这些个仙门中人真是无法无天,悬剑司门口那两个死鬼害死了一村几十口子人,他们哪里来的脸说什么背剑侯三日之内给个说法儿的?
又有人说,他们也就是过过嘴瘾,想背剑侯满门忠烈,爹娘死后又在镇妖关孤军一年,力抗南境妖族大军,最终落得个半身瘫痪的下场,国师又怎么会不管?
还有人说,反正有国师在,出不了岔子的。
总而言之,不管闲话如何传,长安百姓就一句话,有国师在。
好像只要顾玄风还在,在长安百姓眼中,多大的事都是小事。
而有些人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一次斩杀大瑶皇帝,一次将长安付之一炬,两次仙门之乱给大瑶王朝的百姓带来了挥之不去的仇恨。莫说左丘凫黄三秋该杀,即便是不该杀的,但凡仙门弟子,死了便都是快人心。
众人依仗便是国师,他们觉得,无论如何国师都会出手。
可到时候国师若是不出手,那百姓之失望,可想而知了。
李乘风并未去往悬剑司,故而今日一大早,侯府便来了个壮汉。
李乘风好像格外喜欢请人吃肉,一大清早的便吃上肉了。
这也是自李乘风入京以来,项荆国与南宫槊首次来侯府。
石板上的肉刺啦冒油,李乘风自个儿大快朵颐,对面两个中年人却面面相觑。
还是南宫槊率先开口:“国师什么态度?”
李乘风咽下一块肉,微笑道:“我管他作甚?”
这一句话,就把兵部尚书噎住了,只得板着脸骂道:“混小子,长这么大了脾气也不改改?”
反观项荆国,就淡然多了。
这位军中厮杀出来的黄庭修士,大口吃下一块儿肉,这才说道:“南宫兄,跟这小子打赌,你赢过吗?他还巴掌大的时候就鬼精鬼精的,你觉得他是个吃亏的主儿?”
南宫槊一愣,“那倒是,传言说你心狠手辣心黑如墨,还死记仇,我可是深有体会。”
那不是传言,事实就是如此,三岁看八十啊!
想当年李乘风不过八岁而已,就因为在南宫槊列阵之时在军营前走过,就被揪了耳朵。小家伙眼泪汪汪的跑去找爹,结果被当爹的抽了一马鞭。又去找娘,当娘的仔细检查了李乘风的耳朵,却平平淡淡一句,“没事儿,掉了我拿面糊糊给你黏上……”
小家伙眼瞅着爹娘都靠不住,便偷偷跑去火头营找了一碗蜂蜜,趁着南宫槊练兵,便将蜂蜜水洒了一屋子。然后又跑去摘了个马蜂包,等南宫槊一回帐子就将马蜂包丢进去,蛰了人家一脸包。只不过他自己也被蛰的鼻青脸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想到此处,南宫槊无奈一笑:“当年那一马鞭,其实哪里打到你了?小孩子不记事,瞎说一气,长公主明面上没事,却半个月没跟大将军说话。”
李乘风笑了笑,“说得我怎么这么调皮?”
但对面二人,突然齐声问道:“三司推事,结果你认吗?”
小小一个朱良路,哪里来的胆子去坑害十万大军?
李乘风只是说道:“二位叔叔是朝廷正官,一个禁军大将军,一个兵部尚书,都是三品大员。你们与悬剑司之流不同,有些事还是少管为好。”
事实上李乘风这个上掌剑,有职位也有权利,却不算朝廷的正官,比那文武散官还不如。
项荆国平平淡淡一句:“朝廷给我的,我不用一分一毫。但要帮手,出声即可。”
南宫槊长叹一声:“只要你不是与大瑶王朝作对,朝廷给我的我也可以用。”
李乘风闻言,哑然失笑,“你们两个老家伙。”
一个不用公器,愿赴汤蹈火。一个愿用公器,但不能是对付大瑶。
想来想去,李乘风说了句:“自我入京以来,一次上朝之后,你们见过我与朝廷的谁起冲突?我就不在意你们那一亩三分地,所以也没人找我麻烦,也就用不着你们帮忙。我在意的,你们想帮也帮不上。”
项荆国与南宫槊对视一眼,各自沉默。
是啊!若非朝廷之事,他们即便公器私用,又能帮上什么忙?对上那等仙门杂碎,也只能干瞪眼。
李乘风笑了笑,又道:“二位叔叔不必想那么多,有时候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不是不会飞,是想着后面的人走着能轻松些。”
南宫槊叹道:“也是啊!不过有件事我还是想问问你,杀仙门弟子,真是为了报复顾玄风?”
李乘风则是摆了摆手,“我爹娘不是他杀的,冤有头债有主,报复他作甚?”
问来问去,李乘风就是不说,两位大官儿也知道李乘风的脾气,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于是便只是吃肉闲谈,并未多言。
不多久后,二人便一起离开了侯府,只是都没回家,而是去了一处酒馆,烫了两壶酒。
两位在军中做了多年同僚的大官儿,各自面前放着一壶酒,却谁也没喝。
时间过得极快,酒凉了又烫,足足重复到了第四次,项荆国终于开口了。
“南宫,我不是太干净。想跟他说的,怂了。”
南宫槊闻言,自嘲一笑,掏出一枚令牌使劲儿排在桌上。
“你以为我就干净了?虽然我一件事也没帮他们干过,可……我羞得慌!”
那枚令牌,一面刻着庙字,一面是个瑶。
项荆国神色略有些震惊,却很快又恢复如常,取出个一模一样的令牌。
“给我这破玩意儿的人说,他们是大瑶王朝的护国供奉,问我是不是忠于大瑶,忠于李家天下。我他娘的当然忠于大瑶,拿到这玩意儿,还如获至宝般。”
南宫槊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是啊?说实话,镇妖关出事之后,我第一个想到的是皇后,可皇后与长公主情同手足,我便否了这个答案。直到有一天,姓窦的给我亮出了这玩意儿,我就知道满朝四品以上的官员,多半都有这个。”
项荆国一愣,“窦尚书?他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