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桃怯生生地抬眼,只见最后压服了众人的乃是一青年男子,身上穿着一件青白二色,有些像是僧袍的衣裳,却比这佛堂主人朴素的僧袍要飘逸精致许多,就连他手上那串佛珠也是肉眼即可分辨的造价不菲,与佛堂主人那日救了自己时随手甩开的木佛珠简直天壤之别。
“姑娘的父亲与这几位先生有所纠葛,欠了对方钱财乃是事实,欠债是因,还债是过,父为女因,女为父果,欠债还钱,父命姻缘,即可称之为因果报偿。”邓继辉不晓得煜熠公主会在什么地方看着自己,但只要一想到她正注视自己,便忍不住在想要展现自己风姿的同时,夹杂一些自己希冀这位殿下可以接受的观点。
“只是在下亦以为,令尊的决定也确实是过于仓促了些。”
虽说如今女子出门得多了,但在家庭里,她们依旧是处在“子”的位置上,受到孝道的天然压制。
隋桃之父欲以女儿抵债的做法,虽会受人唾弃,却是符合大多数人眼里的道德伦理的。
邓继辉便是立足于此基点上,先将隋父的做法予以肯定,再充分表达自己对有此不幸遭遇的隋桃的怜悯,而后又搬出欠债还钱的法理来,给这件事情下了属于他自己的定性——隋父欠债在先,以女还债符合常理,但女儿不愿意也是情理之中,所以
“在下愿意替姑娘的父亲偿清债款,只愿姑娘能与这几位先生和解,也盼望姑娘能谅解你的父亲,结怨不如结缘,怨是债业,不利来生,而善缘却可视作今生修行的一部分,来生诸位也可添福添寿。”
邓继辉捻着佛珠:“且世事造化百变,前头诸位有了这样一桩缘分在,今日姑娘若是放下心中怨结,说不准来日真可于这几位先生之中,结下一段好姻缘啊。”
静室内。
“英国公说的这些话,听着仿佛都是些好话呢,但是为什么我又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舒服?”永泰公主看向妹妹。
陆微垣挑挑眉梢:“父亲欠债,要卖了妻女的身子来抵,请问二姐姐,你觉得他的妻女于他而言是什么呢?”
永泰公主皱眉:“反正不是亲人。”
“货物呀我的好姐姐。”陆微垣笑了起来,“如家中鸡犬、桌椅一般的资产货物呀,有这样不拿自己当人的父亲,却还要被人劝着,哎呀呀,你一定要体会你父亲没拿你们母女当人的作为,用你们的血你们的肉你们的命去填他造下的债!”
她双手合十,放在心口,神情悲悯,如观音垂垂泪:“原谅他吧,体谅他吧,他是做了坏事,可你如果不体谅,你就不是个善心肠的好人呢,不是好人,又怎么能有资格去怪罪他的恶?”
“唉,英国公还是太着急成婚了,最后那句话分明是暗指小桃儿差点被送去给那几个做妾,就不好选其他人成就姻缘了呢。”陆微垣放下了合十的双手,“分明是受害受迫,一旦表现出半分的不善良,就成了比加害者更深的罪孽,如此言论,听来好听,实则却如地狱血池,朽烂腐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