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恶心。”乌兰捡起掉在地上的剪刀。
她愈发肯定玉佩里那个声音是凶险歹毒的妖鬼。
她从小就生得貌美,更兼有这一双奇妙的蓝绿异瞳,几乎是才一出生,便被预言了将来注定要走上与她同龄的女孩儿们截然不同的道路的命运。
乌兰的父母只是王帐之下,最最寻常不过的一对牧民夫妻,所以当贵人们带着些许金银前来索要这个女儿,而不是直接让他们一家子成了奴隶的时候,他们十分爽快地把乌兰给交了出去。
乌兰在丹珠王的一个弟弟那里长大,与那帐中其他的女仆不同,她因为这副面容,无需去做那些会使她身材走样,双手生出茧子的粗活,而是像个贵族们的小姐一样被精心地养着,却又要时时刻刻带着枷锁,囚在她主人的臂弯和双膝上,并且被教育着要学会惧怕管家和嬷嬷们的皮鞭。
在七岁之前,乌兰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比起那些整日劳作的奴隶,自己只需要乖乖待在帐子里就好。
而在她七岁的某一天,跟随主人一起到王帐里赴宴的乌兰,被丹珠王最宠爱的女儿指着说了一句:“她好漂亮。”
第二句话则是:“她叫什么名字?”
乌兰的主人恭敬地回答王女:“这只是一个用来逗人开心的奴隶,她不需要名字。”
王女的第三句话,乌兰到现在想起来,都仿佛还能听见那女孩儿稚嫩却昂扬的声音:“人当然都得有个名字,不如我给她取一个吧,就叫乌兰怎么样,她那么漂亮,像是雪山上的圣火,红彤彤的,又暖洋洋的。”
出于某种那时的乌兰没法理解的原因,从那以后,乌兰的主人便从王叔,成了只比自己大一岁的王女。
在王女身边的乌兰,不再如以往一样,只需要乖乖待在帐子里就好,她必须陪着王女一起骑马,一起练习箭术,读书识字,学会如何通过风和星星来判断明天的天气,学会分辨草原上哪一处是丰茂的草场,而哪一处又是伪装的沼泽
她甚至很懂得该怎么给牛羊接生。
直到现在,乌兰都觉得自己从被王女要走的那一天开始,才是活过来了。
只是幼时的经历让她变得喜欢沉默,喜欢静悄悄地跟在王女身后跟着跟着,她就从大草原,跟随王女一起到了繁华的中原皇宫里。
乌兰并不害怕。
她只担心王女过于思乡,会因此忧伤成疾——王女的家远在草原,而乌兰的家就在王女身边。
所以。
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允许因自己的差错,导致唯一的家遭受牵连,被皇帝的怒火给毁坏了的。
她不喜欢皇帝,也不想做什么宠妃,能与王女一起舒适且平静地居住在吉庆宫里的日子就已经很幸福了,她的心是圆满的,并不需要一个男人——甚至是一个没了根儿的男人——来掺和什么!
她也不知道到底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才叫这妖鬼邪魔生出这般离奇的念头,认为自己竟然会与一个断了根的男人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但她很清楚。
自己一点儿也不喜欢吉顺。
一点儿也不。
就算这妖鬼再在自己的耳边念叨千次百次,就算它始终都无视自己的个人意志,非要把自己与吉顺凑成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