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关键时刻镇不住场子,让某些船只逃逸了,那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了。
明日我便到夔州城外众多船坞去打听适合过江关的船型,挑一个最好的,过硬的出来,必不会耽误使君的好事。”
听到这话,郑叔清脸上有些纠结。如果可以,他实在是不想兵行险着。但目前好像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谁知道方重勇另外一个“馊点子”行不行呢?
搞不好还不如这个呢!
“也好,你来安排吧,需要什么帮助就尽管说,已经没有退路了,唉!”
……
唐朝开元年间,内河航运就极为发达。
为保障航运业的持续发展,加强水运管理,朝廷设立了自上而下完备的水运事务管理和执法机构,从立法到执行到监察,可谓是三位一体!
其中尚书省工部所属的“水部”,负责水流与舟楫航运的立法与行政审查。
而直属于尚书省的独立机关“都水监”,是尚书省六部以外中央一级的专门水运管理机关,负责监督巡视水流、河堤、航运与津梁工作,而且大部分的监督与行政管理的任务也由都水监执行。
中央派出的“水陆转运使司”或“诸道转运使司”,则是负责协调二者之间的关系,特别是监视官府漕运是否运行顺畅。
但这些机构里面,有一个盲区,没有,或者说故意没有确定下来。
那便是河道的关税,由谁来收取的问题。不同的州郡情况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令方重勇感觉诧异的是,大唐境内收河道关税,居然多半是所在地方州郡来办这件事。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因为如果是由水部与都水监来管这些事,则很容易跟地方州郡的民政产生严重冲突。而且中央直属,不可能派遣很多人去外放做事。
举个例子,顾况是看管数百顷红莲稻田的屯监,整个夔州,就他一个人是中央直辖官员,其他人在田里劳作,都是佃户而已!根本就没有朝廷编制的!包括那些管理农田的小吏也是一样。
再比如说夔州,如果由中央直属机构收关税,哪怕人员没有问题,也会极大削弱本地财力。
因为夔州府除了关税是最大头外,实在是没有多少其他进项了,关税的总额远远高于地方所收取的租庸调!也比商税多了几乎一个数量级!
到时候这些关卡会不会喧宾夺主呢?会不会造成地方财政的混乱呢?会不会被地方官府所抵制和掣肘呢?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肯定避免不了。朝廷的选择也很现实,怎么好管怎么管。
不把收河道关税的事情算上的话,这是一套完整的水运管理制度,而且还将水运管理提到法律的高度,全面实行以安全为主题的水运管理。
有些已经精细到跟方重勇前世差不多的程度。
比如说船家在开航前或航行中,必须随时对船只进行安全检查,保证船体密不渗水。如有渗水,应及时排除,避免造成航行事故,确保船只维持良好的适航状态。
再比如说,舟船停泊后,必须设置标识,以便来往船只及旅客识别。船只和竹筏在航行途中,要相互避让,在急流和险滩处如上下两船会遇,上水船要主动避让下水船,尤其是险滩激流显著的长江更要严格执行,避免抢行发生事故。
如果没有遵守上述规定,船家将会受到“笞五十”的处罚。
所有的规定都异常详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唐朝中枢的策略是很好的,安排也不是不巧妙,只是……人手好像不太够,制定的政策,无法真正落实到位。河道内船只倾覆与沉没的现象依然频繁出现,比比皆是。
因为负责执行“水务”的都水监,全国总共带编制的官员加在一起,也不到四百人,确切的说,是362人。
就这,还包括了部门头头,主簿文员这样的角色,真正能下基层干事的就更少了。
可大唐偌大的领土中,河道又何止百条!如果只指望这些人做事,处理那些繁杂的事务,那么哪怕他们从天亮忙到天黑,不睡觉不吃饭也干不完!
因此,河段所在的地方州郡,就承担起了“协助”管理河道的任务。换言之,都水监根本不下基层,只是定期听取地方州郡的“汇报”。
都水监的人,都是部署在关键节点城池,在那里办公。比如说江陵、扬州、洛阳这样的大城。
具体到夔州这里,就根本没有都水监的官员在管理,都是“全权委托”给了夔州府衙。谁让府城就在夔州江关旁边呢,郑叔清不吭声,谁敢把手伸过来管?
负责缉私、拦截江面船只的任务,都是杨若虚和他麾下那些团结兵在“兼任”,除了杨若虚挂着军职外,其他人都是“临时工”,而且这种活计辛苦不说,也没什么油水可捞,平日里经常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只要没有船只冲关逃税,大船倾覆阻塞航道,他们一般不会出动。
这天一大早,杨若虚就在夔州城外渡口张贴告示,让手下的人敲锣打鼓,然后封锁了夔州江关!不许任何船只通过!
张贴告示的木板上,贴着一张大纸,上面写着:
朝廷新规,为保证水道安全,避免船只倾覆或者搁浅,只有指定船型与指定运载量的船只可以通关!
详情请去府衙门前询问!
若是有人强行闯关,则以盗匪论处。
看到这个告示,跑船的客商全都傻眼了。夔州商埠确实是可以囤积货物,但不能说总在这里呆着吧,要是不能按时通关,后果说大不大,说小那是真不小。
陆陆续续有客商前往府衙,却发现府衙门前已经堆满了人。
府衙外的墙上贴着好多告示,一堆人挤在那里看,好多后来的人根本就挤不进去。
“蜀江水流湍急,船只容易倾覆,更容易搁浅阻塞航道。朝廷新政,自即日起,通过江关的漕船,必须统一规制,由夔州江关颁发统一的通关证书。一船一证,无证者不得过关。”
“急送货物过关者,每一艘船,须质押五百贯,若下次通关定制新船,则可凭通关许可,将质押款项赎回。若一年之内不再通关,则到期后来夔州府衙将其赎回。
或可将船上货物全部卸下,空船过关,货物以漂没论处。也可先将货物卸船,待新船造好后换船过关。”
“夔州府城周边有船坞可造船,为保证先来后到秩序井然,须先到府衙办理过关文书,并领取号牌,再以此文书与号牌,去船坞定制标准漕船。船坞则按顺序造船,违者府衙将取缔其营造资格。若有商贾私自造船再来申请通关文书,则本府不予下发。”
“本关设立红名制度,强行通关者,在夔州城内作奸犯科者,私自造船或伪造过关文书企图蒙混过关者,一经查实,永久取消过关资格。”
这哪里是新规啊,这是红果果的强买强卖啊!
“狗官横征暴敛,我们去开船,跟他们拼了。我就不信他们拦得住所有人!”
一个穿着绿色锦袍的壮汉,举起一只手高声喊道。忽然,远处射来一箭,直接将他的喉咙射穿!
“还有敢闹事的,他就是榜样!”
身材魁梧,一身皮甲的王忠嗣从府衙门内走出,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拿着角弓没有放下。身后十几个身披重甲的府兵,列阵待敌。
漕船的价格,史料中有记载德宗跟大臣的相关交谈,基本上就如文中所说。
河道的这一段背景知识描述要好好看一下,跟后续剧情有强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