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经意往前看,刚好能看到杜聿霖坚毅的侧脸,他嘴角的弧度向上。
和在鹿家乍看见他时相比,自己现在已经淡定多了,不就是又碰到杜聿霖那死变态了么呵呵。
"最后你和鹿大少谁赢了?"沈南瑗想到此突然问。
她和匡珍珠去鹿鹤峤的院子里找人的时候,那俩男人正在花园里比射箭。
"你说呢?"杜聿霖并没有回头,一手把着方向盘,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欺负人。"沈南瑗故作唾弃,就杜聿霖那神枪手跟人文质彬彬的儒者学士玩射箭,那不就是欺负人么。
杜聿霖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那没良心的想什么,"你想多了,平局。"
"你让他了?"沈南瑗脱口而出。
杜聿霖扬了扬眉,觉得这是对他实力的一种肯定,可想想当时有些窘的画面,没了好气,"他以为我要跟他抢匡珍珠,卯足全力了,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样子。"
沈南瑗闻言乐得眉眼弯弯,她就觉得鹿鹤峤不是那么混账的人,直觉没错。而最开心的,莫过于匡珍珠得偿所愿,终于能和她的美人哥哥长长久久。
车子行进途中,杜聿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后面的,只得自己问,"就不问点别的?"
譬如他这么大个惊喜在,就这么没存在感?
沈南瑗踌躇,似乎在认真思量。
杜聿霖透过后视镜看她,小没良心的瘦了,拔高了,还更好看招人稀罕了。
然后就听到沈南瑗问,"杜聿航还活的好好的吗?"
"嗯。"
杜聿霖一脚油门就踩到了南山美庐,就是他在天京法租界安置的地方。
红瓦尖顶、老虎窗、带立柱的门廊…既是洋房,也有江南韵味。大片鹅卵石铺成□□,院内还有草坪和花房。
沈南瑗由杜聿霖带领下参观,不同于康山别庄带给她的冰冷,这一幢似乎更精心打点过,布置上更显得温馨了些。
也就是为这,沈南瑗的目光落在了前面的杜聿霖身上。
杜聿霖来了天京,那便意味泷城那极有可能让杜聿航掌握主动。而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会做没把握事情的人,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喜欢这里吗?"
沈南瑗正在思考,并未听那意思点了点头,那小模样难得显了一丝乖巧。让杜聿霖爱不释手地圈住了人,"那同我住?"
"别闹。"沈南瑗被力道箍住就反应过来,从他怀里挣了出来,"这次军阀改编是孙委员长提出来的,你是第一批里头的,后面至多再两批,天京想要集中兵权。想过之后会如何么?"
杜聿霖瞧着她那认真样子,揉了揉她脑袋,"担心我?"
"鬼才担心你。"沈南瑗觉得跟杜聿霖扯这个,是在给自己找不顺气。
"来多久了?"其实,有杜聿霖在,沈南瑗基本可以确定龙浩康是怎么死的了。"偷偷摸摸做什么了?"
杜聿霖听她问,就知道她想问什么,"炸了个讨人厌的苍蝇。"
果然。
沈南瑗就想到了那几通电话,这人居然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
她倒不担心被扣锅,甚至她和龙家明面上的矛盾越闹大,她在公众面前越活跃,生命安全反而越有保障。
而杜聿霖就那么几十来号人,到了天京是真不够看的。
沈南瑗越想越懒得费那个心思去猜他的意图,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匣子甩到了他手里,"喏,还你情了,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杜聿霖手里的匣子四四方方硌着手心儿,同时也像是撞到了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在沈南瑗抽身要离开那刻,拉住了她的手腕把人拽到了怀里牢牢抱住。
两人贴得太紧,沈南瑗难受得想挪动身子,他却不松手,钳制更紧。
这就等于她在贴着他的身体,挣扎成了摩擦似的。
虽然隔着薄薄的春衫,但酥麻的感觉依旧强烈。
杜聿霖只觉身体里有团火烧起来,让他口干舌燥,下腹某个部位更是有了反应。 "你再动,我不确定只是抱而已了。"
那嗓音低哑性感,携着浓浓的欲求不满意味。
"……"
沈南瑗立刻僵住不动,开玩笑,这种时候磋磨出火都不晓得该怪杜聿霖那头发□□狼还是怪自己掘坑埋自己的行径。
而那玩意儿滚烫抵着,令她满脸通红,"你,赶紧放开。"
杜聿霖的眼眸幽深,涌动暗火,他很少有难以控制欲望的时候,偏偏每次对上沈南瑗都忍不住会失控。
若是想要,睡了就有了。
这念头一升起,下腹那就肿胀得更厉害。
沈南瑗当然也察觉到了,那滚烫都快把她给烧灼了,恼得一矮身滑出了他的钳制,拔腿就跑,不过刚跑出两步,就被人抓住,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又被扯进男人怀里。
身子抵在墙壁上,绿了的芭蕉叶掩映,身体再次契合。
充满男性荷尔蒙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他的舌滑入她口中,霸道的攻城略地,大掌按在她脑后,将她重重压向自己,吻得更加深入。
"唔、不……"
杜聿霖拧眉,将那不乐意听的字眼悉数化作了悦耳的呻|吟。
在给沈南瑗足够的喘息空隙后,吻再次落下。
和刚才不同,这一次他的吻意外温柔,轻柔地触碰双唇,耐心无限地用舌尖挑逗,一点点辗转深入,极尽缠绵。
沈南瑗推拒着他胸膛的手不知何时变成揪着,在柔如春风的吻被迷得失神了片刻。
周遭的气温仿佛都升高了数度。
直到男人暗哑的嗓音再度响起,表述着他直白的欲望。
"南瑗,我想要你。"
沈南瑗突然不挣扎了,挣扎也没用,女人跟男人的手劲儿差太大了,上演一副全武行最后也折他手里,索性懒得浪费那功夫。
何况她也不晓得怎么笃定的,杜聿霖到不了勉强她的地步。
想这么想,真到了案板上鱼肉这一步还是令人惶恐的。
尤其是身体贴着身体,反应最真实。
沈南瑗觉得脸热,身体也热,不知道是不是让杜聿霖给热传导的。
"杜聿霖你敢动我试试。"
杜聿霖就撞进她那清凌凌的目光里,如同被定住。
他没有再一步的逾矩动作,可也不松手。
温香软玉在怀里,都抱着啥大宝贝似的。
手指不规矩地拂过红肿的唇瓣,他戏谑道,"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连个回应都不会,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学生。"
沈南瑗被他的下流无耻程度惊呆,占了她便宜不说,居然有脸说她笨!
杜聿霖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实在是太勾人了。又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口,这才完全松开了她。
"快到饭点了,家里没什么吃的,不过有面条,煮面吃好不好?"
沈南瑗脱了身,在他一步外站定,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好个鬼!
再待下去,她自己就成饭后甜点了!
杜聿霖看着那道气呼呼的背影,嘴角上扬。
小没良心的在哪都能过得不错,有他没他……念头一起就及时打住了,往后余生迟早都是他的!
而直觉里,沈南瑗就该是在这样广阔天地里,肆意张扬的。
天京不会是归宿。
应该说,绝不是个好归宿。
——
人多的地方就有纷争,何况是集权中心的天京。
军阀混战结束之后的短暂和平下,埋伏的是蠢蠢欲动的杀机。
而有人,把杀机露在了太阳底下。
短短几日,又出了几起大命案。
正确来说,是七天之内,死了五个政府要员,都是在自己家里被杀,只有一个例外是和情人在车上快活时被拧断了脖子。
现场没有留下有关于凶手的任何线索。
唯一的活口,也就是那位官员的情人,说夜色太黑,而那人戴着面具,只能判断是个男人的身形。
甚至还有传言凶手手里有一份死亡名单,这只是个开始。
一时,整个天京城的权贵圈子都人心惶惶,深怕下一个就是自己,会无声无息死在了黑夜里。
更有甚至抱着七个老婆一块睡,壮胆子的。
可是那犯案的,无论是铜墙铁壁的洋房别墅还是古宅,凶手都能轻易而入,取人首级。这才是最让人惶恐的。
报纸刊登的新闻稿以及死者家属对军政府施压,新成立不久的政府面临巨大困境。
下属警备团亦是忙得不可开交,一面要尽快侦破案件,还要分出人手去保护来天京的各地方军阀。
然而,还是又死人了。
这次死的人叫蔺绪昌,蔺这个姓并不多见。
说起来,蔺家那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偷袭才过去没多久。
蔺绪昌就是蔺三辉的小儿子,和他爹一样,长了一副欠揍的脸,不巧也是‘质子’之一。
一来就找杜聿霖的茬儿,要不是杜聿霖自个住外面,都得被这苍蝇烦死。
可如今苍蝇死了,杜聿霖却成了头号嫌疑人。
事情要追溯到两日前。
那天,杜聿霖接了军政府的通知,去军政府十一号楼学习。
和他一道学习的可想而知,都是各地来的"质子"。
杜聿霖到的不早,一进那间所谓的学习教室,就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
只听,蔺绪昌的声音从人堆里传了出来:"这死的第一个叫徐思齐,是第二厅下属处长;第二个张勋,高级参谋;第三个赵世凯,军统主任,这三方的人可一向爱搞事,谁知道背地里做了什么,惹来了仇杀。"
"蔺少帅这是有什么小道消息啊?"
"谈不上谈不上。也就知道的比你们多了那么一点。"华西地区的几个坐在一块,蔺绪昌在里头俨然充当起了一个小头头,装高深。
"那死的还有两个,可跟他们没关系,又怎么解释?"有人质疑。
"我又不是凶手,我跟你解释什么?"蔺绪昌跟他爹一样的脑子,被一质问顿时没好气。"要怂也回家抱老婆去。"
杜聿霖一进门就听见,笑怼:"蔺少帅,你这回来带了几个小老婆过来啊?要不够壮胆的话,你可以睡在华艳楼。"
那华艳楼正是天京有名的娼|妓|馆。
还别说,蔺绪昌确实好的就是这口。大约是因为他年轻,精力旺盛吧!
杜聿霖的话一出,其他的人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蔺绪昌的脸红了又黑,指着杜聿霖的鼻子便道:"姓杜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就欺负你怎么着!"
"我他妈的——"
蔺绪昌的木仓都还没能掏出来。
杜聿霖跟玩似的,一把小巧的匕首,"啪"的一下,贴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蔺绪昌吓的脸色煞白。
当场是没被吓死。
不过当晚,就死于非命了。
作案手法相同,脖子那有被细线勒过的痕迹。
军政府成立特殊调查小组,跟进此次的连环杀人案,命令火速破案。
实在是时机敏感,以及蔺绪昌的死,在进京的"质子"里引起了巨大骚动,甚至怀疑起军政府目的的不纯——借召集的名义,除而后快。
孙委员长光是忙着应付这些人,就已经分身乏术。
杜聿霖被名正言顺地监控了起来。
孙委员长到访的时候,他正摆弄一套进口的厨房用具,大有跃跃欲试的感觉。
其实杜聿霖原来也没那么讲究,只是自打碰到了沈南瑗,给她用的住的,就讲究了起来。只要一想到人能站在这,给他洗手作羹汤,杜聿霖想着想着就美了。
是以,孙委员长乍一看到还以为自己进错门找错人了,一个诧异走神就看到了恢复正常的杜聿霖,让人奉茶请坐。
"杜少帅别来无恙。"
"孙委员长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不喜欢跟人兜圈子。"杜聿霖翘着个腿,大咧咧地拿兵痞的那套对付人。
这些个官僚主义,他是真看得都觉得累得慌。
孙委员长一噎,并不觉得恼,"少帅直爽,其实也不算是为了公事,权且当作私下交流。只近来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怕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过来了解了解。"虽说杜聿霖的风评不大好,年轻人有点能力,傲气,得罪人,这些是外界评价,他并未了解遂不作苟同。
但凭几次见面,他有一种直觉,这个年轻人未必像外界所传的那样,流于表面的东西是最具有蒙蔽的。
原以为的刺头儿现在是最安静的那个,早早让孙委员长松了口气,而且也是现在唯一一个省心不闹着要走的。
亦是反常。
"不用看我,那什么军阀编制,问了我,也不会出什么有用意见,对我没什么影响。我留在这里也不是响应,纯粹是为了有让我心甘情愿留这的人。"
孙委员长不由乐了,摇了摇头,"能让少帅留下的必然是个妙人。"如此直白性情,何尝不是在表明他的立场。
"最后死的几个,是议案的拥护者。"
杜聿霖挑了挑眉,一副与他何干的懒散样。"孙委员长在怀疑什么?"他把问题又抛还了回去。
孙委员长眼眸沉沉,却是没再接这茬。
"杜少帅保重。"
杜聿霖都没从沙发里起身,抬起只胳膊摇了摇头,让孙委员长后面的随从大感不满,前者却什么都没说离开了杜聿霖的洋楼。
非常敷衍的一场慰问。
双方都在敷衍。
杜聿霖在人走后坐直了身体,眉眼里的那点松散悉数褪去,沉吟着。
"许副官。"
"在!"
"蔺绪昌是被人用鱼线勒住脖子致死,和前几起一样。"
"是的,而且现场留下了您的笔。"
"可有查到是谁检举?"把蔺绪昌的死往自己身上引,联系前面几桩命案,想泼他一身脏水。
杜聿霖满面阴沉,有人混在其中,搅乱局势,还妄图把他拉下水。
看来是他这阵子伪装得太成功,终于有人忍耐不住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