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槿：“知道了。”
知道了？仅仅是一句知道了？少女的眸中闪过一丝恼怒。
“萧指挥使。”
“谢相，属下在。”萧伏威持刀护卫在她身旁。
“与我一同上城墙，异族的新一轮攻城马上便会开始。”
“是！”
谢令婉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来到寿春北城楼上。
箭矢穿空，落石飞滚，耳边尽是喊杀声。她放眼望去，寿春门前的情况已然陷入了一种刻不容缓的境地。
左侧墩台在正中处塌陷出一截数十步长的裂口，大周和异族的士兵在裂口处展开殊死搏斗。而右侧的墩台已然全部失守，异族士兵登上墩台顶，和驻守主城墙的庐江军杀作一团。
护城河上飘满浮尸，几不能流。
“轰！”
又是一枚天火炮弹袭来，在寿春的城墙边上炸开一道数丈宽的大洞。通过洞口，能够看到石砖下的铁筋泥骨。
谢令婉面露凝重之色。饶是以她的心智，也对当下的局面有些束手无策。
训练完成的北府新军共十五万，寿春城中共有七万人，其主力是五万庐江军，现在已尽数投入战斗。而其余八万人分别被她安排在了当涂、阳泉等地，根本不能前来支援。异族军队骑兵占比颇大，若在来援途中布下埋伏，侧背偷袭，大周一方的伤亡将会十分惨重。
她没算到这些草原人竟然硬生生地以巨炮轰断了两座墩台，低估了异族军队的炮弹储量，更低估了他们要攻下寿春的决心。若再给她一年时间，让她能够修建更加完善的城防体系，那么异族军队断然不会有任何攻下寿春的可能性。
事到如今，她仍有后手，但那后手能否实施，都取决于另一个人。
谢令婉：“萧槿你好了没有？！我给你派过去了那么多人，莫非都是饭桶不成？！”
谢令婉：“你吃那么多东西难不成都长胸上了吗？！”
陈郡谢氏的世家供奉全力出手，各式杀伤阵法也接连不断地触发。但在异族不要命的冲锋下，犹如杯水车薪。
谢令婉收起芦花环，上前一步，对萧伏威道：“我凝聚一道杀伤力极大的术法，在这期间劳烦萧指挥使保护。”
“谢相放心，我自当竭尽全力。”萧伏威抽出雁翎刀，护卫在她身侧。
数十北府精兵和玄重卫结成虎踞盾墙，准备严防死守。如此大的阵仗，为的就是异族那种诡异的箭矢。
谢令婉伸出右手，白嫩掌心向上，微微敛下眼眸。
一点水元素凭空凝聚，继而扩散。无边水流沿着城墙爬上，如雨雾漫过高山。
“轰隆！”
并非天火撞城的声音，这次是雷声。
滂沱大雨从天而降，却不沾少女衣襟片缕。五条水龙自不同方向盘踞而来，狰狞的龙头摆动着，如炬的威严目光看向她的手心。
五条水龙拱卫身侧，她捧着一枚晶莹剔透的龙珠，纤挑娇躯在狂风暴雨中伫立，淡漠眸中略过点点如水的幽蓝。
陈郡谢氏的世家供奉之中也有六转境界的五行，但没有人能够做出如她这般惊天动地的动静来。谢大小姐的权谋属性常常会令人下意识地忽略掉她的另外一重身份：
一名六转巅峰境界的高位水五行。
远处的异族弓手已然注意到了此处的骇人动静，两三道血气流光从不同的方向逼近，密集的白色箭雨覆盖而来。
逼近的异族六转高手被庐江军死死拖住，而射近的诡异箭矢也被盾墙挡住，偶有疏漏，便会被萧伏威以刀格挡。
随着水龙的躯体越发壮大强盛，少女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握着龙珠的手掌也有些微微的颤抖。神魂之中传来阵阵刺痛，眼前片片发黑，操纵如此庞大的元素力量对她的精神力产生极大的损耗。
她轻呼一口气，闭上眼睛，五指合拢，将水形龙珠用力捏碎。
“吼！”
水龙如同得到号令一般，怒啸着朝城下冲去。裹挟着一丈高的巨浪，纯净水流的吼声毁天灭地。
异族士兵在水流的冲击下或是被高高抛起，或是被淹没在洪波中挣扎，散乱的阵型一触即碎。水龙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幽蓝色的洪流近乎将城楼前数百丈的空间尽数肃清，如风扫落叶。
谢令婉体内的元素力和精神力被这一次骇人的攻击尽数抽空，她眼前一花，扶着墙垛，方才勉强站稳。
耳边的喊杀声依旧，水龙打出的空缺处再度涌上异族士兵以及中土降卒。在圣祝的加持下，他们像是不怕死一般冲来。
谢令婉轻喘着气，用发着颤的指尖触及芦花环。
谢令婉：“好不容易安排伱做个事情，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若是寿春城破了，我拿你是问！”
谢令婉：“萧槿，你是死了吗？！没死给我回话。”
萧槿：“快了。”
快了？！
谢令婉现在简直恨不得把萧槿吊起来打一顿，她真是恨透了这种将自己的命运交由他人决定的感觉。
无可用之兵、无能动之力。除弃城撤退之外，她已别无他法。但寿春城是江淮防线的核心要冲，此城一破，淮河全线必定失守。
此刻她唯有选择相信萧槿。
“萧槿，萧槿！你最好不要出什么差池……”谢令婉咬着牙心想，“但凡你拿出平日里你争风吃醋的十分之一本事来，那该死的西城大堤早就破了！”
“真是饭桶，果然是饭桶！除了胸大一无是处的废物！”事关重大，养气功夫颇好的谢令婉都有些急了眼。
“谢相，东段的庐江军撑不住了！”
暴雨之中，萧伏威大吼道。
谢令婉吃力地转身看去，只见模糊暴雨间，降卒军队已然越上城墙，与庐江军士兵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
“萧伏威，带着这些人过去！”谢令婉急促道，“我不需要保护，但寿春城必须守住！”
“可……”
“快去！”谢令婉直接冷硬打断。
“是！”
萧伏威只得听令。一名六转武者和数十精兵的加入很快便将漏洞堵上。
但寿春城防岌岌可危，非几十人能够影响。
“轰！”
地动山摇，城楼西段城墙坍圮崩塌，砂石混合着泥水流下。
“谢相！西段城墙破了！”
“萧槿……”谢令婉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这两个有些令人生厌的字符。
她不顾神魂阵痛，再度压榨起自己的精神力，水流虚影再度凝聚。
少女死死地攥着自己怀中的一方破旧手帕，对自己轻声呢喃：
“无论如何，寿春……必须守住。”
她下定决意之时，却感脚下地面传来隐隐震动。
“城楼要塌了吗？！”大周军士人心骇恐。
“不。”
谢令婉松开手帕，轻轻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身周水流如泡影消散，她的瞳孔中倒映着自淮水西方卷积而来的黄白色洪流。
“是我们要胜了。”谢令婉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