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耀文淡笑道:“别激动,量是不少,但利润很低,我会把成本算得很死,能给你留下的毛利润不会超过2仙,基本上应该在15仙上下。”
庄嘉诚脑子里很快跳出“90万”这个数,振奋片刻,又马上想到一个最实际的问题——要生产这个产品,需要投入多少资金改进生产工艺?
“耀文,产品的生产工艺复杂吗?”
“我要做的玩具叫呼啦圈,只需用1英寸的聚乙烯管做成3英尺的圈,要求有两点:第一点,重量控制在400克,误差±5克;第二点,聚乙烯管是环绕彩色的,类似理发店门口的三色灯,增加美感。”
庄嘉诚一听,心中大定,呼啦圈的制作难度尚不及玩具枪,以他工厂现有的机器就能生产,且开模也不复杂,几乎不用改进生产工艺,只需要按照产能需求增加机器数量和增加工人。
“工艺不复杂,我的工厂能够生产,只是要实现你要求的产能,需要添加不少机器和工人,我拿不出这笔预算。”
“你尽快给我一份成本预算表,我会按照单个呼啦圈的成本加15仙给你下第一笔500万个的定单,合约签订后,你能拿到三成订金。”
冼耀文指了指张张太,“资金不够,你找她。我给你的承诺是6000万个的订单,再多就得由市场决定。
实不相瞒,我对呼啦圈的终端售价暂定70美分,毛利润率控制在17左右,等呼啦圈上市销售,跟风的绝不会少,竞争应该很快白热化,或许,利润率个月后就没法保证,当利润率低于12,我会终止呼啦圈的业务。
到时候,你有三个选择:
第一,我给你介绍几个销售商,你自己生产,自己卖;
第二,跟随我的脚步,停止呼啦圈生产,我给你新的产品订单,利润依然不会太高,但至少保证你有利可图;
第三,第一和第二相结合。
嘉城,是这样,我给你订单,你负责生产,由产品引发的所有风险都是我在承担,而你,生产一个,我就会付你一个的钱,哪怕产品滞销,我亏损严重,我依然不会少你货款。
你的风险只来自和订单无关的方面,所以,我不可能给你高工价,能理解吗?”
“我完全理解。”庄嘉诚端起酒杯,说道:“耀文,我只赚取我应得那一份,你赚再多都是你应得的,我不眼红,我只会感谢你给我机会。”
“能理解就好,你还是把酒杯放下,一看你就没量,不用难为自己,不能喝就别喝。”冼耀文按住庄嘉诚的手腕,将酒杯按回到桌面。
庄嘉诚羞赧一笑,没坚持举杯。
一旁的庄母听之,看之,由衷为自己的儿子开心,秋来鹊鸣,贵人盈门,庄家崛起有望。
一顿饭,宾主尽欢。
送张张太回住所的路上,冼耀文趁机给她上了一课,交代清楚应该掌握的知识点。回自己家的路上,又琢磨着从友谊影业的女演员里给张张太挖掘一个竞争对手,没有竞争,容易恃宠而骄,时间久了就不美了。
回到自家楼下,冼耀文看见黎家两兄弟蹲在车库门口,还真被他们找对了地方。
下车,冲一脸兴奋的两兄弟招了招手,待对方来到近前,他在两人脸上各端详了片刻,然后说道:“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我帮你们找份夜班的工作,再借钱给你们交学费,你们白天上课,晚上工作,靠读书出人头地;
第二,就像昨天说的,我给你们找个码头,混得好飞黄腾达,混不好横尸街头。
给你们三分钟,好好想清楚再做决定。”
说罢,冼耀文拿出半截头点着。
黎惜如和黎惜珍对视一眼,轻声商量起来。
冼耀文并不在乎两兄弟怎么选,他只是享受下棋带来的快感,世界为棋盘,他人的人生为棋子,他的手决定着棋子的落点,也决定着他人的未来。
这种感觉,非常之美妙。
周幽王的思想境界比同代人先进了两千七百多年,深得现代青年及时行乐之精髓,活得通透,只求自己快乐,不管死后洪水滔天,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那叫一个洒脱随性。
冼耀文不敢与周幽王比肩,科技的高速发展并没有荡涤他脑中的迂腐,家族传承吾辈责这句话烙印在他身上,怎么也甩不脱,正因为有着“但存牛马崽,留与子孙牧”的想法,他才会背负社会责任,才会去揣摩被剥削者的心理活动,心存善念,努力维护牛马化身为龙的窄道。
这是上一世,这一世他尚且窝在牲畜圈里,畜生道路漫漫,屠龙少年的化龙事业还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
黎家两兄弟的讨论超过了三分钟,冼耀文的半截头已经烧掉一半,黎惜如才走到冼耀文身前说道:“冼先生,我们想拜码头。”
“想清楚了?”冼耀文淡笑道。
黎惜如咬咬牙,说道:“想清楚了。”
“跟我上楼。”
冼耀文带着两兄弟来到饭厅,让宋师奶给两人盛两碗甜汤喝着,他上楼打电话。
介绍码头,红口白牙说着容易,真要做起来一点不简单,他只认识潮州帮背后的大水喉,哪里认识什么潮州码头。人情既然要给,就要给到位,潮州人去潮州帮混比较合适,哪怕杀鸡用牛刀,也得把黎家两兄弟安置到位。
电话打给了周孝赟,说了这档子事,对方在嗤笑声中应承,让他等电话。
等了十来分钟,一个自称王老吉的人打来电话,说派人过来接两兄弟,冼耀文推辞,只是要了地址。
来到楼下饭厅,黎家两兄弟已经在那摸肚子,饭桌上煮甜汤的瓦罐空空如也,两只小碗干干净净。
“你们真不客气,我还没喝呢。”冼耀文坐到黎惜如边上,笑着说道。
黎惜如一脸害臊地说道:“冼先生,我,我们……”
冼耀文在黎惜如肩膀上拍了拍,“没事,跟你们开玩笑,码头给你们找好了,王老吉,开字花档的,再过一会,他会去士丹利街吃宵夜,你们现在过去刚刚好。”
见黎惜如脸上动容,冼耀文再次拍了黎惜如的肩膀,“感谢话就不用说了,临别送你们兄弟俩一句话,你们选了一条不归路,往后做人做事都要低调,越高调死得越快。去吧。”
黎惜如站起,拉着黎惜珍给冼耀文鞠了一躬,冼耀文受了,摆了摆手,让兄弟俩出发。
翌日。
想了一个上午,冼耀文也没想到不透支未来的快钱来路,只好打了个电话给米歇尔,两人按股份比例借给友谊公司170万,其中150万直接划拨友谊影业,剩余20万为友谊物业预留。
银行有人,动作不会慢,挂掉电话不到十分钟,友谊公司有钱了。
拿起泰山送来的剧本《女人与老虎》再次细读,虽说即使必亏也要投,但他还是想有一个开门红,还好,第一个要拍片的是卜万苍,他的电影以摄影技巧和画面优美著称,情节讲述曲折、悱恻,跌宕起伏,让人回味无穷。
这是报纸上对卜万苍的评价,对友谊影业意义不大,有意义的是,卜万苍的影片至今还没亏过。
“婉芳,让袁经理来一下。”
吴婉芳,冼耀文的办公室秘书,工位在办公室门口,负责打印、接电话、传达等一些琐事。安了通话器,以后找他的电话会先接到吴婉芳那里,他可以灵活地选择不在或转接。
“老板。”没一会,袁文怀来到办公室。
“文怀,泰山的项目是公司第一个独立制片项目,交给你负责,制片人也由你兼着,在剧组你多盯着点,该花的钱别手软,不该花的能省一点是一点。”
“剧本我看过,有些镜头必须在片场拍,我该去协调哪家的片场。”袁文怀说道。
“关于片场,我们不要有偏向性,都交好,哪家适合就去哪家,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租金不用斤斤计较。”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往大班椅椅背上一靠,冼耀文淡声说道:“昨天亮华那丫头来过,说她以后想做制片人,你给她一个副制片人的头衔,带她一起去剧组。”
袁文怀蹙眉道:“刘亮华去剧组能做什么?”
“不指望她能做什么,只要不胡闹,她要是胡闹,你跟我说一声。”
“好吧。”
袁文怀离开后,冼耀文走了一会神,八卦一下三角关系会不会提前上演,罗维是有太太的,还给他生了六个女儿,没儿子,好像是休妻的好由头。
乱七八糟的念头去得很快,转瞬中午饭点到了,他收拾一下,给吴婉芳交代了一声,起身前往费宝树居所。
费宝树没来上班,她的大女儿和三女儿今日过罗湖,她去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