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珩想,他对于边月的心性,终究是雾里看花,少了许多直白。
边月远比他想象中狠心。
可六年前香江骤雨连绵,边月被自己牵着走进李家大厅时,分明是那么的柔弱无依。
她在明亮如白昼的灯光下,抬眸看自己,眼中是和外面的雨水天色截然不同的明亮,她说:“你的名字怎么写?”
他便叫人拿纸过来,握着女孩的手,在熟宣纸上一笔一画,用簪花小楷写下“李斯珩”。
“这么写。”他垂眸看边月,小姑娘学的很认真,表情严肃,所以他的脸上也多了柔和,轻声说:“以后要是遇见什么事,都告诉我,我会管你。”
边月很明显被这句话说动了,她眼中的明亮依旧,只是有惊异忐忑的情绪荡漾开,一双眼睛澄澈如水,看着他。
“什么事都可以找你吗?”
“什么事都可以。”
之后是拍全家福,李听墨带着唐雨薇也到了,还有李家的一众长辈。
唐雨薇怜悯的看着边月,柔声细语,好似最温柔的母亲,她说:“边月,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一起拍张全家福好不好?”
16岁的边月,多好骗。
一身的刺都在边家灵堂,父母双亡的公示一刻,被拔得干干净净。
她太想要找到一个保护,于是眼神清澈,表情坚定,她说:“好。”
之后,扯住自己的衣角。
那一刻,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生涩不熟练,但是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晰,她说:“李斯珩,我要同你站在一起。”
她的人生已经末路,在他扔出救命稻草的那刻,毫不犹豫用力握紧。
李斯珩鬼使神差的怀念往事,走到走廊尽头。
全家福依旧挂在上面,别着小白花的边月,怯生生的望着镜头。
于是心脏被击中,非常疼痛。
时安安的声音响起,不合时宜破坏气氛。
“阿珩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想要见我,是有有什么事吗?”
时安安的语调卑微示弱,带着强撑的镇定,她说:“我听见你说要见我,连夜回来的,阿珩你别背对我不说话”
时安安看着李斯珩的背影,还有那副被悬挂在墙上的全家福。
边月不是都已经离开李家了吗?
就连李听墨,都已经不惜用自己来惩治边月。
李斯珩是怎么了?为何还要如此怀念。
这个怀念姿态,实在很刺眼。
照片上,那无辜柔弱的边月,更刺眼。
时安安一颗心反复被敲打,终于懂了什么叫痛不欲生。
李斯珩在她近乎绝望的神情中,缓缓转身,只用一句话,将她推入地狱。
李斯珩说:“时安安,离开港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从今往后,不要再回来。”
他打算放逐自己。
在这个暴雨瓢泼的夜晚。
他连理由都不肯告知自己。
时安安觉得自己的一腔真心,都像一个笑话。
她眼泪滚落,不甘心问询:“边月同你说了什么?你要这么狠?”
“我提醒过你,”男人声音凉薄,温润雅致的面目消失,只剩下最冷漠的核心,他说:“很早之前我就提醒过你,不要招惹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