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房间里光线忽明忽暗的。他喉咙又干渴起来,突然背后一凉,当初在云岚山脉误入一片林子,跟那女鬼做成交易后,他就很少被鬼怪缠上,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下了床。听到了尖锐的指甲挠窗户的声音,定眼一看——只见纸窗上出现了无数条女人的手臂,血红色的,索性好像被挡在外面,进不来。男人后知后觉地往后看,他的墙上也挂着面镜子,反着幽幽的白光,是那小侄子非坚持给每间房子都弄上的
若不是后来那女鬼提出要求,他还不知道原来这镜子有辟邪的作用。
“你也怪不得我,怪只怪,你那眼睛留着迟早会害事。”
从小侄子说二伯你背上有个女人时,他就知道,留不得他了。他低头,穿鞋,嘀咕着:“我把自己两个媳妇都搭了进去,杀你也就不算什么了。”
弯身的一刻,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碎在地上发出声响,他怔怔地往前看,是面镜子。镜子从房顶上掉下来的,映出什么一团红色的东西。他额头渗出冷汗,后背发寒。
往上看。
房檐上一个红衣服的女鬼四肢爬行,黑发覆面,低头,裂到耳边的嘴,朝他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半夜,男人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云岚山脉里那些没有灵智,却依旧含着恨意的冤魂,齐齐集聚于此,如潮水一样涌入男子的房间,将他分食,整座屋子都被血染红。
房子外,裴景、楚君誉还有老人,慢慢走出。
老人神情呆滞看着前方血光冲天,干涩的眼中没有感情。
裴景道:“你二儿子心性歹毒,这也算罪有应得。”
老人一瞬间苍老了十岁,闭上眼,一地眼泪从眼角缓缓渗下:“他小时候就心术不正,长大了更是无所事事,赌博成瘾。我就说他哪来的钱去还那么多的债原来唉。”
老人颤颤巍巍道:“只是可怜了我的孙子。”
裴景没有说话。
等老二被分食完,冤魂的怨气似乎也解了,东方吐白,太阳出现,女人和婴孩都一一化为烟尘。
把老二的房翻个底朝天,露出一个入口来。
往里面走,是个地窖。地窖里面恶臭无比,肮脏黑暗。白色堆积在一起的是一群大肚女人,蓬头垢面,都已经没有了呼吸,肚子里的东西却还在蠕动。裴景闭眸,一剑划开了一个女人肚子。
瞬间从里面钻出一条一米长的青色虫子来,大概就是寂无端说的蛊母了。
在老人的授意下,裴景一把火把这片房子烧了。希望那些被残害的女人可以安心转世,不再化为恶鬼游离。
马车内几位被拐的少女被救后,后怕不已,哭哭啼啼跪下来,再三叩首感谢。裴景不理凡间事已经很多年,给了她们一些银两,把她们带到城镇就离开。
接连几日下雨。再回云霄的路上,经过当初那个小孩死去的地方。
裴景走进田地,把稻草人拔了出来,青灰色的雨里,一个模样乖巧的男孩魂魄,从洞里一点一点钻了出来,他天生七魂六魄不全,即便被悟生点化,也还是存留几分痴傻懵懂。
男孩手和脚都很短很白,看起来特别小,漆黑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裴景,不知道该干什么。他甚至死了,都没有什么怨恨的情绪。
裴景能看出他眉心一道金色的佛光。本该是福泽流长,生生招惹上妖魔。
男孩愣在原地。
裴景轻笑一声,他一指点在了男孩的眉心。
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去吧。”
男孩疑惑地眨了下眼,一道白光汇入眉心,又忽然恍然大悟般。恭恭敬敬朝裴景鞠了个躬。脚步不由自主地往一个地方走去。身影慢慢隐在青色烟雨里。
路上,裴景若有所思:“那老人一辈子积德行善,最后却是毁在了他二儿子上。真不明白,他们一家都是良善之辈,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畜生。”
楚君誉唇噙一丝讥讽冷淡笑意:“大概有些人天性本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