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一望无垠,庄稼早已收割完毕,深秋的风吹拂着大地,落光了叶子的大树随风摇曳。
京畿之南的平原之上,一匹枣红马飞速的奔驰着。马上一个魁梧的汉子目光如炬,凝视着前方这片原野,骑在马上的他身形起伏,浑身气息荡漾,此人正是龙骁。
于此同时,另一匹黑马也朝他相向而来。黑马上那人披着一件黑色斗篷,脸上用面巾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看不清脸长的什么样。
两匹马很快越靠越近,在这原野的官道上朝着对面疾驰,龙骁看了一眼那人的眼睛,而那人的眼睛也看向了他,可是看了一眼,那人的头一低,双眼便沉了下去,让龙骁再也看不到第二眼。
“哒哒哒!”
“哒哒哒!”
马儿疾驰,两匹马交错而过,龙骁猛然回头,看见了那人斗篷下,一只空袖子随风飘荡……
龙骁一拉缰绳,枣红马高高跃起前蹄,嘶鸣了一声后停了下来。
龙骁驻马往身后看时,那匹黑马早已走远了。
龙骁皱起了眉头来,这个人的眉眼为何如此熟悉,还有那空荡荡的袖子,定然是缺了一只手……想到这里,龙骁猛然惊醒,这个人,难道是程欢!
“驾!”
龙骁慌忙掉头,狠狠一甩马鞭,枣红马朝那匹黑马追了过去!
龙骁的枣红马乃是千里马,跟伊宁的大白,董昭的小黑是一样的马,速度比那匹黑马要快。可是龙骁也追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才追上那人那马。
“站住!”
龙骁厉声大吼,可是前面那匹黑马根本就不停,龙骁一夹马腹,追上那匹黑马,与那马并驾而驰。他再次看向了马上那个黑袍人,直接就喊了出来。
“程欢,你要去哪!”
程欢猛然一惊,没想到遮的这么严实居然被认了出来。于是他抬起头,看了龙骁一眼,而后头一甩,掉转马头,朝一侧的小道而去!
龙骁立马明白了,这是要让他跟去僻静之处,于是连忙也转头,跟了上去。
两匹马在一片萧索的落叶林里停了下来,马儿鼻孔喷着粗气,嘶鸣了两声后,伏在地上歇息了起来。
而这两个身材差不多高大的人也终于是站在了各自的对面,凝视着对方。
“程欢,传闻不是说你病的很重吗?怎么你又能骑马奔驰了?”龙骁问道。
程欢掀开斗篷,拉下面巾,露出那张沧桑的脸来,他长吸一口气道:“我装的。”
“装的?”
“不错,我有我的苦衷,不这么做我无法保全自己与家人,你龙骁若当我是朋友的话,一定要替我保密。”程欢郑重道。
“好,我就当没见过你。”龙骁点头。
“不,你应该当程欢已经死了,因为此刻的京城,正在操办我的丧事。”程欢说道。
龙骁惊疑不已:“京城出了什么事,连你都要行这般金蝉脱壳之法?”
“你不必知道,记住,世上已经没有了程欢,替我保密!”
程欢单手无法拱手,于是右手贴着左肩,朝着龙骁行了一礼,转身就要走。
“等下!”龙骁拦住了他。
“还有何事?”
“我有一事要问你!”龙骁双手拦住了程欢。
“说!”
“你怎么知道化龙功有潜龙诀的?”龙骁看着程欢,试图从他脸上知道答案。
“哼,原来是这个?潜龙诀可以潜气藏息,当年阳宗大长老辜仲元就靠着这一手功夫,做出了多少瞒天过海的事,你难道不知道?”程欢嗤笑道。
“你说我师伯会潜龙诀?你怎么知道的?他从来没说过啊!”龙骁大惊。
“江湖密辛,外庭多有记载,阴宗阳宗的起源,崛起,覆灭,枢机院的卷宗上都记载的清清楚楚!我身为朝廷枢机院外庭的都督,这点事都不知道的话这都督也就不用当了。”程欢不耐烦道。
可是龙骁真的不知道,他一直都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
“我师伯,原来会潜龙诀?”龙骁震惊在原地,他感到自己被骗了。
“回去好好问问你那个师伯吧!”程欢转头就走。
“可我师伯已经死了!”龙骁朝程欢喊道。
程欢回过头,冷冷回了一句:“我也死了。”
龙骁恍然大悟!
当初自己问辜仲元潜龙诀的时候,辜仲元是摇着头说不知道的,可是程欢却告诉他,辜仲元曾经凭着这一手功夫为阳宗立下了汗马功劳!
既然辜仲元能骗他,说不知道潜龙诀,那么同样,也能通过假死来骗他,让他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程欢骑上马,不再多说半句,裹紧面巾,拉起斗篷,一夹马腹,直奔远处大路而去!
而龙骁却立在枯叶林中,呆住了……
他回想起年初的时候,自己让辜仲元画唐桡画像,可是辜仲元却画了一副假画。事后他本想去问个清楚,可是辜仲元却莫名其妙中了风。再后来,他从西川回来,辜仲元已经成了坟。
于是,那假画的事他也就没有追究了,就此不了了之。
可是今天,程欢居然说辜仲元会潜龙诀,而想起自己那不完整的化龙功秘笈,龙骁就无法冷静了……普天之下,能知道潜龙诀,还有机会给他秘笈动手脚的人,恐怕只有辜仲元一人。
不行,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可是如何弄明白呢?
龙骁想了想,是了,那座坟,辜仲元的坟!他要亲手挖开来看个究竟!
说干就干,龙骁跨上枣红马,笔直南下,直奔北邙山而去!
龙骁马快,哪消两日,便到了北邙山。
他下马后径直走向了辜仲元的那座坟!此时的坟前,辜松墨又跪在那里祭奠,坟前插满了香烛,坟头铺满了纸钱,看得出来辜松墨非常孝顺。而当他看见龙骁时,回过头,满脸泪痕,双目通红,似乎还沉浸在悲伤之中。
“龙帮主,你也是来祭奠义父的吗?”
龙骁没有答话,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冷冷的走到那坟前,一手搭在了那墓碑之上,发力摁了起来,那石头做的墓碑当即被龙骁摁的“咔咔”直冒裂纹……
“龙帮主你要干什么?”辜松墨大惊,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就去抓龙骁的那只手,想阻止龙骁。
“给老子滚开!”
龙骁一手掀开辜松墨的双手,将辜松墨掀的老远,而后猛地一发力,将那块墓碑直接从土里提了起来!
跌倒在地上的辜松墨大惊失色,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的看着龙骁将那墓碑给甩到空中,而后“轰”的一掌震成了无数块碎屑……
“不!义父!”
辜松墨如死了亲爹一般大吼了起来,连忙去捡那石碑的碎片,边捡边喊:“龙骁,你做了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这可是你师伯的坟,你不能这么亵渎……”
“梆!”
一声闷响,辜松墨猝不及防,直接被闪身过来的龙骁一掌打中了后脑,双眼一翻,口水一流,直接晕了过去。
没了这聒噪的声音,龙骁看向了那座坟,他双眼死死盯着那个铺满纸钱的土堆,脑海里飞速的思索着。而后,他浑身气息散开,双手一提,朝着那土堆猛地就是一推!
“海晏河清!”
“轰!”
那个土堆被龙骁这一记推掌震的泥飞土溅,纸钱漫天飞舞!这一震之下,土堆直接被炸烂,泥缝里露出了那棺材朱红的一角来。
看着那朱红色的棺材角,龙骁大步上前,一手抓住,而后猛地一掀!
“哐当!”
“砰!”
那副棺材直接被龙骁从土里掀了起来,而后龙骁双手发力一抓,接过来一放,重重的砸在了昏迷的辜松墨面前……
等到辜松墨醒过来时,龙骁一双大眼死死盯着他,浓眉轻微的抖动着,脸颊上的胡须朝外立起,那样子,像极了一条生气的龙。
“龙骁,你做了什么?你!啊!”
龙骁不由分说,一把抓起辜松墨的发髻,直接拖着他的脑袋往那棺材里摁!
“你给老子好好看看,里边的人呢?师伯的遗骸哪去了?”龙骁对着他的耳朵大吼,吼的辜松墨耳朵都作痛。
棺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遗骸,只有一个云枕,一床锦被,几块敛布以及一个稻草人……
“我……我怎么知道……怎么会?”辜松墨瞪大眼睛看着棺材里边,一脸惊恐。
“你不知道?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师伯不是你亲手埋的吗?”龙骁大怒。
“我真不知道啊,当时埋的确实是尸身啊,可是为什么会是稻草人呢?”辜松墨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龙骁怒极,一把将他的头往棺材里摁,让他的脖子死死卡在了棺材沿上,怒道:“你今天不跟我说个所以然,这口棺材,本帮主就送给你!”
辜松墨被卡的脖子难受至极,都被勒出了红印,他吐着舌头,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正在龙骁大怒时,身后马蹄声响起,一个男声喊道:“骁儿,你在做什么?”
龙骁回头,来人是自己的老爹,龙颉,他带着一队人来到了此处。
龙骁见了龙颉,怒意不减,一手拎着辜松墨,一手指着那棺材:“爹,你看,这棺材是空的!”
龙颉大惊,慌忙跑过来,目光朝棺材内一扫,双目圆睁,嘴里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爹,你都知道什么?”龙骁问道。
龙颉道:“当初唐桡威胁我,我说到辜仲元武功尽失时,你道他怎么说的吗?”
龙骁一挑眉;“怎么说的?”
“他嗤笑不已,说我被大哥蒙在了鼓里,说大哥根本没有失去武功……”
“大哥?你叫他大哥?你们什么关系?”龙骁敏锐的抓住了这句话。
“我们……”龙颉沉下了头。
龙骁冷笑起来,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藏着大秘密,一个个都在瞒着他。辜仲元,唐桡,龙颉这三人将他骗的团团转,他早就忍不了了,父子俩关系自唐桡之事后也已冷淡了许多。
“如果我不是你亲生的,你就憋在嘴里,烂在肚里吧!”龙骁说出了这么一句决绝之言来。
“我说,我全部都告诉你!骁儿!”龙颉郑重道。
“那就不要吞吞吐吐!”龙骁迫切想知道真相,脾气急的很,被他拎在手上的辜仲元已经面如土色。
“辜仲元是阳宗大长老,唐桡是三长老,而我,是老九……”龙颉还是将这件龙骁不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老九?阳宗不是只有八大长老吗?”龙骁嗤笑一声。
“我是隐藏的那个,我负责谍报事务,藏在暗处,除了他们几个,江湖上没人知道我是阳宗的人。得益于此,阳宗被灭时,我得以苟且偷生,而后创立了龙门帮……”龙颉低头道。
“原来如此,原来你们三个人早就熟悉,还是同门兄弟……我说呢,你们三个把我耍的团团转,真是了不起!原来我龙骁,居然是阳宗余孽,阳宗余孽,哈哈哈哈……”龙骁居然哈哈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