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酥碎的雪层,白明微往西城的巷子里越走越深。
地方越偏,距离热闹也就越远。
而西城百姓的生活,也越来越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
“你个丧门星!要不是我儿子娶了你这东西回来,日子也不会越过越差!”
“瞧你这一副短命像!你个克夫的丧门星!扫地都没扫好!你到底还能做什么?!”
“还有那几件衣裳!你赶紧洗了!统共才那么几件,你动作不快点老娘穿什么?”
“不能用热水,家里没钱买柴禾!知道了么?”
左边的人家,婆婆正在磨锉儿媳。
吵吵嚷嚷,嗓门大而嘶哑。
是经常大呼小叫才会有的声音。
儿媳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做着手头的事。
她的背上,有着一个稚儿,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就那么被一条脏兮兮的布袋绑在她身上。
……
“娘,志儿又吐了,浑身滚烫,再不看大夫就不行了啊,您给我点银子,让我带志儿去药堂看看,就当媳妇求您了!”
“家里统共就这么一点点余钱,还是你当家的在边关拼命挣回来的,就这么点小病也值得去看?”
“你甭说了,我不会给的,别人都能熬过去,他凭什么不能?要是他熬不过去,那就是他命不好!”
“娘,这是您唯一的孙儿啊……我求您,求求您,给我两块铜板,让我带志儿去药堂吧!”
“闭嘴!哭什么哭?哭丧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哭,你是巴不得你那当家的早点被你哭死,是吧!别哭了!否则我把你给赶出去!”
右边的人家,妇人抱着三四岁的孩子,跪在雪地里跟婆婆要银子。
那孩子已经不省人事,小小一个身子,晃晃荡荡地搭在母亲的臂弯。
可任凭儿媳怎么哀求,婆婆就是无动于衷,不愿意拿钱给孙子治病。
谁也没有看到这老妇眼中的泪水——儿子尚在边关,一家老小就靠那微薄的军饷过活。
治了孙子,一家人都要饿死。
选择掏空所有去治一个,不如忍痛放弃一人,如此全家人才能活下去。
……
“娘……娘……你怎么了?”
“娘……你怎么吐得这么厉害?”
“娘,你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说话,娘你为什么不说话?”
“娘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前方的人家,传来孩童无助而惊恐的哭嚎声。
瘦瘦小小的孩子,四处漏风的住处,以及那并不蔽体的衣裳,不论是哪一样,都能把一家人生活的窘境表现得清楚明白。
更不用说,那孩子的母亲,像是已经感染了疫毒。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一个雪天,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又是一种怎样的疾苦?
谁能说得清呢?
雪很大,也盖不住风雪中阵阵哭声。
风很急,也急不过这些底层百姓匆匆的一生。
白明微依旧默默地撑着伞走在巷子里,仿佛对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