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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池殿临着西海南海而建, 此时殿中俨然一片灯火通明, 歌舞升平的景象。
偌大的殿中,铺着大红色地毡,琉璃灯将各处照耀得金碧辉煌,殿中靠西侧的位置设有乐台,叮咚仙乐宛若泉水般流泻而出,殿中座无虚席,一应俱是朝中大臣与王公贵族,以及众番邦使节。
比起之前在两仪殿, 这里的宴更要随意些,教坊司的伶人翩翩起舞, 其间不时有手捧着各式佳肴美酒的粉妆宫女,垂首来回在席间出入,如此这般奢靡场景,也许就是大梁盛世之表象。
达努依旧陪坐在末端, 甚至更要靠后一些, 因为这殿中的人实在太多了。
苗女貌美且善舞, 到了这里达努才知女子还有另一种风情, 那穿梭在席间舞动的舞伶,纤细裸露的手臂, 柔软灵活的腰肢,无不挑战着他属于男人的那根神经。
但他还没忘记一件事, 大祭司吩咐的, 让太子见到怀南郡主。
对于当年盲眼少年去寨中求医, 达努已经忘记了他的长相,他并不知对方的身份,也是宫怿有意隐瞒,所以他根本没办法将陪坐在龙椅旁的那名尊贵男子,和当初那个留下妻儿离去的少年对上号。
认真的说,因为大祭司的崇高地位,达努对其的命令一直是盲目的听从。苗人并没有太多的贞操观念,所以怀南郡主有没有孩子,与她能不能来长安参加选妃宴不是直接挂钩。
大祭司是神的使者,她的一言一行都有深意,他不需要去理解更深层的意思,就好像时间到了,他一直求来的整合苗人就来了一样。
让太子见到怀南郡主。牢记在心的达努又看了一眼冷着张脸坐在上处的尊贵男子,见不远处大宛国的公主突然出现在使者身边,他心里有了主意,用并不太通顺但能让人听明白的汉话,叫来了一名宫女,让她去把怀南郡主找来。
能在这里服侍的宫女,自然不是愣头青。事实上宫里多摆宴,大梁因为国力雄厚,令四夷俱服,万邦来朝的说法可不是说假的,所以宫里经常会有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些小国小族多是带着巴结的念头而来,他们除了带来家乡的特产,还带来了女人。
这是恒古不变的手段,老套却好用,通常不仅是一个,而是很多个。皇帝多数会收下,并赏赐下很多金银财宝,所以对一些小国小族来说,来长安朝贺并不是亏本买卖,还会大赚一笔。
他们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家乡并不值钱的特产,美人,以及好听的话。
这些美人多数会被赏赐给皇帝的儿子、臣子,只有极个别才会被留下,视身份而姿色而定。前有大宛国公主出现在席间,这种套路在此服侍的宫人早就习以为常,反正上面不会怪罪,她们又能得到一笔辛苦费,何乐而不为。
显然达努也懂这个道理,塞给了那宫女一锭银子。
巴南多银矿,苗人自然也有,于他们来说,这些银子似乎没有太大的作用,但汉人喜欢,想办什么事给银子就好,这是达努当上苗王后才悟到的道理。
果然宫女喜笑颜开的下去了,达努又把目光投注在伶人那曼妙多姿的柔软身段上,那白皙细腻的皮肤,是苗女所不具备的,炫得他眼前一片白花花。
……
上首处,元平帝端着酒盏,漫不经心的目光在殿中巡睃一次后,落在左下首的宫怿身上。
“朕见那大宛国的公主对皇儿颇有意,她长相不俗,可到底是个异族女子,留在身边做个侍妾不错。”
任是谁恐怕也想象不到元平帝会和宫怿用这种口气说话,可自打原来的六皇子眼睛好了,恢复了太子之身,它就出现了。
以前有多厌恶,现在就有多宠爱,元平帝不止一次对人说,太子肖似皇后,这个皇后自然不是萧皇后,而是上官皇后。太子的眼疾治愈就好像打开了某个机巧,元平帝把积压了多年对上官皇后的追思,全部转移到了太子身上。
谁不知陛下现在最宠爱的就是太子,太子眼疾治愈后,脾气变得十分古怪,时而温润如玉,时而暴躁狂妄,干出了多少触怒圣颜的事,可在别人身上就是大逆不道,在太子元平帝就是觉得没什么。
就好比这次选太子妃,本来萧皇后打算把萧家地位最高的嫡女荣华郡主荐做太子妃,被太子一句长得太丑,之后本来局限各世家名门高官家女儿的选妃宴,扩大成如今这般阵仗。
但陛下愿意纵着太子,旁人自然不敢多做置喙。
“就她那样,儿臣怕晚上被吓得睡不着觉。”宫怿蹙着眉道,漫不经心地啜着盏中酒,眼睛往那边看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倒是元平帝顺着话看了两眼,那大宛国的公主长相十分不俗,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最为惑人的就是那双碧蓝色的眼睛,格外有一种异域风情,可在宫怿嘴里,就成了眼睛半夜会吓死人。
元平帝斟酌了下,想象了下夜里醒来对着一双会发光的猫儿眼,好像真是这样,遂不再多说。本来打算儿子不要,自己收下的心思也没了。
不过大宛国摆出这阵仗,若是真不收下有碍双方之谊,大宛虽小,但大宛的马好,大梁有很多战马都是从大宛来的,这也是元平帝对大宛另眼相看的原因之一,可不是因为对方献上的几匹汗血宝马的缘故。
“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给老五吧。”
五皇子宫煜,现在是宁王了,此时也在场,就坐在吴王下面。听到这句话,笑容僵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这话可不是询问,更不是知会,不过是元平帝和太子说话。别人就算听到了,无须也不能表达任何意见。齐王、赵王和吴王对宁王笑了笑,宁王明明笑容如常,可怎么看都多了几分难堪。
齐王无声地啧了下,目光在宫怿身上打了个转,又投向场中的歌舞。
对于元平帝的话,宫怿没有任何表示,依旧喝着酒,却多了点儿不耐烦。
“就算你不喜,但别忘了身份,就当走个过场,等下出去看看,说不定有看中的。”说着,元平帝似是不在意的指了指面前的酒,道:“这酒不错,给太子斟一盏。”
和贵拿着酒壶,将宫怿的酒盏斟满了。
宫怿端起,一饮而尽,他知道元平帝在说什么,喝了酒就听话去干活儿。
他将酒盏放下,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