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中的年宴已到尾声,天色已暗,宫中派了侍卫护送朝臣出宫。谢玉对晏绥九的印象已经差到骨子里,奈何受江起之令,邀晏绥九在宫中歇下。
晏绥九披上狐氅,走上印着“晏”字车灯的马车,她放下车帘时道:“劳烦公公代我谢过圣上圣恩。”
谢玉本就不喜晏绥九,见她拒绝心里乐得开怀道:“奴才送晏小姐。”
马夫拉了缰绳,马车缓缓颠簸起来,半响才从内传来一句,“不用。”
谢玉看着马车辘辘碾过禁宫地砖,骂道:“不识好歹!”
…
更深露重,有乌云渐渐掩了本就不甚明亮的银玉盘。
京城郊外一道岔路口,三辆马车停了下来。有人从第一辆车内跳下来,行至当中车马前,躬身对车内人道:“三位小姐,再往前便是京城地界,天色已晚,末将担心入城之路有埋伏,不如寻个小点的村子歇息整顿一晚,明日再入城。”
“那就按赵将军说的吧。”
“就在此处寻个平坦的地儿就将一晚。”
车马内同时传来两道声音,未几就接上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李瑜,你明知道我见了红,还如此折腾我?到底安得什么心?”
赵恒皱了皱眉,他奉命护送神女入宫,一路上这样的争吵已让他觉得厌烦。
车内除去神女遥清还有陇西柱国公李振的嫡长女李瑜,以及葭萌柱国公卫祺嫡次女卫宁。遥清乃是李振义女,自有孕后性情变得乖张,说出口的话也丝毫不分尊卑。李瑜脾气好,从未与她计较,遥清蹬鼻子上脸,越发肆无忌惮,现下竟敢直呼大小姐其名。
赵恒是李振的人,自然向着些李瑜,他拱了拱手道:“那末将便让他们在此整顿。”
车帘被大力拨开,遥清支出一个头来,“赵恒,你别忘了你是护送谁进京,我肚子里的孩子若保不住,圣上怪罪下来,你可担待不起。”
赵恒看向车内,隐约能见自家小姐的身影,他有些为难。李瑜好脾气解围,耐心向遥清解释道:“遥清,晏康越不可能这般容易让我们入京。平襄道我们侥幸逃脱,如今在他地盘,我们更该小心谨慎。待大家整顿好后,让女医替你瞧瞧。”
护送的队伍除却将士,李振还遣了大夫随行。
遥清道:“是,你是陇西柱国府大小姐,你说的都在理。这一路上都是你在指挥,他们这些人也听你的。可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陪同我入京的。”
李瑜无奈道:“遥清!”
卫宁忍不了,她怒道:“遥清,你真以为你肚子里怀着的是龙种?”
遥清瞪着卫宁道:“明日就可入京,你敢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将你的话再复述一遍吗?”
李瑜拉了拉卫宁,示意她忍让。
李瑜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便将就一晚。遥清今晚在马车内歇息吧,我与卫宁在外面守着你。”
遥清其实也知入京危险,见李瑜这般,也做妥协,将帘子一甩,挡了赵恒的视线。
李瑜拉着卫宁下车,又吩咐赵恒去请女医替遥清瞧瞧。
京城比陇西还要冷些,李瑜替卫宁披好狐氅,又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卫宁,“这是方才寻了人家才灌的热水,你藏在怀里,能暖和些。”
卫宁坐在石头上,眼眶微红:“瑜姐姐,我害怕。”
李瑜伸手覆在她手上,安慰道:“有姐姐守着你。”
卫宁感受到李瑜手指冰凉,她感觉把汤婆子递过去,“瑜姐姐,你手好凉。”
李瑜道:“我有汤婆子呢,你快暖着,吹久了风,一会儿该不热了。”
正说着,便见不远处,女医走下马车。
李瑜招手让女医走进,问道:“遥清怎么样了?”
张倩道:“回小姐,遥清小姐受了惊,这几日舟车劳顿,才见了红。明日就可进京,好生养几天,无甚大碍。”
李瑜道:“劳烦女医了。”
张倩恭敬道:“大小姐不必客气,这是奴分内事。”
待张倩走后,卫宁靠在李瑜肩上,愤愤道:“遥清真是可恶,她当真以为入宫是去做娘娘的。便是真做了娘娘,这还没入宫呢,就颐指气使的,倒真的把我们当作媵妾了。”
李瑜皱起了眉,斥道:“这话可不能再说了,你、我出了陇西地界便就是遥清陪嫁的媵妾,大敌当前,可莫自己就起了内讧。”
卫宁瘪瘪嘴道:“可她太过分了,她怀着的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孩子,一副怀着龙嗣的骄傲劲。”
李瑜拢了拢她的狐氅,又道:“正因如此,你我才更要让着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圣上,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又有何争的。”
卫宁终是没再言语,赶了几日的路,此时也是十分困倦,靠着李瑜沉沉地睡去。待她再醒来,天微亮,因着处在地势较高的位置,放眼望去,连绵数里的朝霞,好不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