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队人马影子渐渐消失了,众人才轻出一口气。
里正整整衣襟,高声吩咐道:“大家坐下,外首几桌新换些酒菜,龙舟宴继续吃。”
安抚下惊魂未定的村,里正便请鱼尺素归座。
等众人都落了座,酒宴重开,里正才偷偷低声问道:“不知贵客从京城到环水村,是要办什么大事?”
雪盏桃樽闻言忍俊不禁,笑道:“那是打发小寨主的托词,里正老爷千万莫当真。”
里正一听,脸上绷成琴弦的皱纹才松懈下来。
鱼尺素继而又细细向里正道出身份:“我们不过是路过的客商而已,此次从京城南下只为贩货买卖。方才那少女戾气颇重,鱼某不敢招惹,故而才出言推托。”
“那混世魔王正是招惹不得啊,”里正闻言频频点头,一脸郑重说道:“她是山上马贼的头目,最是凶狠蛮横。丁点小事儿碍了她的眼,她就又砸又抢的。”
“马贼!”雪盏桃樽一听也不禁吓了一跳,如今国泰民安,她们此番出行几乎一路平平安安,没想到今日竟头次遇见了打家劫舍的匪徒。
原来,环水村一带虽称不上是富庶之地,却也依山傍水物产丰饶,向来少有饥馑。然而百里之外却是另一番光景,穷山恶水春旱夏涝。前些年因一次大旱,当地人家难熬饥荒,渐渐都搬了过来,有的投亲靠友,有的做些买卖也能养家糊口。
最可恨那些无处落脚,又不好相与的,干脆落草为寇,三五成队侵扰过往客商,敲诈勒索钱财。其中一对少年兄妹,出手又狠又准,慢慢纠集起一帮人马,直接在山上安营扎寨。他兄妹二人,一个唤作王石溪,一个唤作王木溪,故而山寨就起名叫做双溪寨。
虽然双溪寨在山上也辟了些田地,但不分饥馑,这些马贼仍三不五时地下山来打劫,不但明火执仗地强抢过路人,还时不时祸害十里八乡的村民,瞧上什么便硬抢什么,如若不从,轻则打骂,重则绑人上山,用重金来赎才肯放人。
听里正和座上众人七嘴八舌一番控诉,雪盏桃樽不由怒火中烧:“这等悍匪,早该去告官剿灭!”
“哪有那般容易?”里正摇摇头,“早些时候,被劫的客商一到县城就告了衙门。衙门开始无人理会,直到那王氏兄妹占山为王,常年祸害乡里,衙门才派了几名兵丁前来探查。”
旁边一村民愤愤言道:“来的几个兵丁还没走近双溪寨,就中了马贼的陷阱,全数被掳到山上,关了半年多才放他们走。从此任谁去告,衙门也没人理会了。”
又有一老者垂泪道:“如今过往的客商都晓得要绕路了,只苦了我们,挪不得窝,只能每天小心翼翼,任他们抢夺。”
看鱼尺素沉默不语,里正语重心长劝道:“那小王寨主虽为女子,却是个混世魔王,平日最跋扈蛮横。几位贵客被她盯上,怕要招惹出什么祸端,还是速速离去吧。”
雪盏桃樽闻言还想争辩几句,被鱼尺素一个眼神止住。
就听鱼尺素语气沉静,缓缓说道:“多谢里正和诸位乡亲指点,我们暂且停留片刻,待取到阿齐姑娘的豆腐便告辞。”
众人一听,忙叫人唤阿齐过来,嘱咐她速速回去准备。
因为那混世魔王,众人龙舟宴也吃得心神不宁,片刻后,三家五家一起过来推说有事,慢慢地都退了席。
里正看众人散了,嘱咐帮工少年妥善收拾,便邀鱼尺素几人去家中吃茶。
进院子一落座,里正家几位女眷就端来几样糕饼,雪盏桃樽连连推让,说清茶一杯即可,无须这般郑重其事。
里正脸一板,说是不是嫌弃乡下吃食粗陋简单。鱼尺素忙拱手赔礼,说不敢不敢。
里正见她当了真,才笑道:“在环水村,红凌饼、核桃酥和鸡蛋糕这几样点心,过节时都要预备些,专为待客走亲用的。”
鱼尺素这才安心坐下品茶尝糕点。雪盏桃樽跟着拣了几块吃,只觉得入口酥脆浓香,馅料也饱满厚实,配上谷雨时新采的二春野茶,两样正好相辅相成,吃完唇齿满是香气。
看她们吃得香甜,里正捋捋胡须念道:“咬口红凌饼,五福临门,五谷丰登;吃块核桃酥,美满和睦,阖家团圆。”
桃樽笑嘻嘻打趣:“幸得听了里正老爷的话,不然要错过这样的好事儿了。”一屋子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