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重九和陆无咎显然也意识到了,可他们已成不死不休之势,无人肯率先停手。
“阿韶”
小阿羽的声音传来的那刻,瀚海仿若自沉睡中醒来,四面八方都传来心脏猛然起搏的声音。
乐韶歌头顶金光如骤然挣脱了束缚般,瞬间明亮澎湃起来。
高高下下那一团团暗云霎时被照亮了。
天魔眷属。是遍布瀚海的,无声无息凝视着他们的天魔眷属。
乐韶歌几乎在一瞬间便领悟了她双目所见究竟为何物。
她掣了本命琴出来,将小阿羽护在怀中。
却见小阿羽仰起头来,似是新从梦中醒来,目光空茫悲伤,眼中分明噙着一滴泪水。
云心那一团混元之气在这一刻产生了感应,于是乳海中第一件宝物开始凝成它被赋予了滴落之形。
萧重九和陆无咎立刻便意识到那是何物。
那是引导他们进入瀚海的命定之物。它甘美如蜜,赐予新生和永生,是一切天人、修士毕生所求的至宝。却也是创世神话中引发最初的争端、导致四境割裂、制造了无数仇杀的不祥之物。
其名甘露。
它成形滴落的瞬间,萧重九和陆无咎同时停手。化作一天一地一白一黑两条巨龙展开了争抢,如双星般纠缠着向它坠去。
而小阿羽轻轻捧住了乐韶歌的脸。
那一声“阿韶”,是以人类之声叫出,乐韶歌至此刻才终于意识到。
那眼眸中流淌着的,也是人类的感情。
可这便已是终点了。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同此刻的瀚海没有任何区别身形也已几乎要同此刻的瀚海相融合了。
“已到诀别之时,我得走了阿韶。”
“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便如初次见面时一样,他轻轻的俯身,将额头贴上了乐韶歌的额头。
“不要忘了”他说了什么称谓,似乎是我,又似乎是阿羽,“不要再留孤身一人。”
那声音直接灌注进识海似是来自久远之前的应答,又像是近在咫尺的请求。
它确实来自久远之前。它是孕育六界的鸿蒙,却也是混沌蒙昧、无感无知。它被遗弃在宇宙的中央,亘古存在、亘古寂静。却有一人向它发出了求福的祈愿,应允满足它一个请求。对话就此展开,感与知便在针尖之光上萌芽了。
可它太慢、太慢了。当他终于催生出形体,震动混沌传达它诞生后第一句话音,时光已飞逝千年。
它又确实近在咫尺。
那一瞬间灌注进她识海中的情绪太杂乱了,所有的时间线杂糅在一起。有些像是过去将要发生过,有些像是此刻未曾发生,有些像是未来已经发生他在混沌中、在懵懂中、在开明后、在此刻的感受,他所思、所见、所闻、所亲身经历悉数混杂在一处,一涌而入。庞杂而无序,乐韶歌分辨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她一时竟解读不了。
可她听懂了眼前人的孤单和悲伤,听懂他向她发出了请求。
她于是点头,“我答应你。”
契约就此结成,她脑中涌入的那一团纠缠不清的混乱里,似乎浮现了什么线索。
眼前的人是瀚海、是混沌中诞生的意识,他借助了曾在这无尽虚无中唯一陪伴过他的人的形体,来到她的面前,给出了他的答复,也是他的请求。
早在带他进入瀚海时乐韶歌便知自己是来送行,总归有那么一个时刻他们会到达他想去的地方,于是分别。
可是他向她诉说的东西太复杂了,似乎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有许多话想要问他。
而他在她点头的那刻便已释然。
甘露化入金光,随洞穿云心的灵气一道猛的灌注进乐韶歌的体内,霎时间流遍了四肢百骸。
小阿羽的形体也在这一刻同漫天漫地的天魔眷属一道虚化入瀚海。
却又在一瞬间重新凝成。
阿羽站在她的面前,茫然,而后忽然领悟了一切原委般,悲伤又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是阿羽不错,是她离开香音秘境一直在寻找的小师弟不错。
乐韶歌正要说什么,却忽觉经脉寸寸龟裂,灌体金光如刀流剑雨般冲凿而来。
早已结束了不知多少年的凿脉之痛再度袭来。
她几乎当即痛呼出声,却只能咬紧了牙根,道一声,“为我护法。”
便再度结坐入定,进入冥思。
陆无咎夺甘露未得,目光扫过阿羽和萧重九,当即不再恋战。化作一道金光,携了凤箫吟消失在虚空中。
萧重九怅然若失的看向乐韶歌。
半晌后,默默的抱剑坐定,继续为她护法。
待金光灌体终于结束时,已不知过去多久。
乐韶歌疼得汗湿衣衫,身上几乎不剩丝毫力气。可她依旧强撑着睁开眼睛她并没忘了,阿羽这懦夫上一回便是趁她昏睡一走了之。
阿羽果然还在,她抓了阿羽的手臂勉强站起,凝神正想对他说什么,却听身后一声,“乐姑娘。”
阿羽扶住她力道,便僵了一僵。
乐韶歌已无力气作答。
便听萧重九道,“甘露已为乐姑娘所得,萧某知此事非乐姑娘故意,是造化弄人。只是萧某暂时无法释怀,已不宜再与乐姑娘同行。如今乐姑娘圆满突破,阿羽也想这瀚海之中也无人能再威胁到你们。萧某已无顾虑,便就此道别了。”
乐韶歌心想你也知是造化弄人,又有什么无法释怀的你就不能再等我一等我既答应帮你寻找,还能骗你不成你要走可以,把我家银针留下
却也只望着他离去的金光,唤了句,“阿九。”便再也支撑不住,疼昏过去。
昏迷之前她莫名便想到九重元尊里舞霓为何能炼制甘露她意外听得启示,得知除苏摩草外,甘露的配方和炼制方法与忘尘寰一模一样。
乐韶歌
渡劫期,渡劫期她要渡的,莫非是红尘劫吗
偏偏在这种时候,还真是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