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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滇杨、梧桐回府

王玚看了他一眼, 斥道:“你还要我猜不成?还不快说!”

梧桐嘻嘻笑道:“这不是看大爷素日都是成竹在胸的, 以为您能未卜先知呢。”

说毕,自知事关重大, 也不敢再开玩笑, 便正色回禀这些时日的见闻。

却原来他跟滇杨不是说假的, 是真的在山中碰见了狼群,又不敢让不远处的庄子看见,无法拿火把驱退狼群,着实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脱身。

王玚皱眉问道:“扬州人口众多,地形又都平坦,城外不过几座山, 不说驼岭山上是有名儿的道观,达官贵人家的女眷都去得,不可能还有狼群,便是其余几座, 我听说连猎户都没有了,那里还来的狼群?”

梧桐听了,也觉得有理,“大爷,这缘由小的却没想过。”

滇杨插口道:“那是有人特地养的狼群。”

这下王玚和梧桐全都惊异地盯着他, 王玚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城外我们去的那山,是离城最远的一座, 虽然四周的确是人烟稀少, 但也不至于就有那么多狼群。昨日我跟梧桐被围住时, 仔细看了,那头狼虽然凶狠,但看着懒懒的,并不像是饥饿的样子,而且几乎所有狼身上的皮毛都油光水滑的,我看着比咱家围场里养的还要好上几分。

咱家的狼是平日里还要丢不少生肉进去养着的,若这些狼都是野生野长的,如何能在周围猎物稀少的境况下还养的这般好?便是头狼好些,那围在后头的母狼和狼崽子也不该这样健硕。所以,我猜测,这些狼是有人养着的,养它们的人必定就是我们探过的那个庄子上的。”

他难得说这么一长串话,所以王玚和梧桐全都听住了。

过了会子,王玚才道:“说的不错,若是这样更能说明你们探对了地方,那个庄子必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防范的这样严密。”

他又道:“不用这样半截半截地说了,都寻个椅子坐下,从头讲讲你们都查探到了甚么罢。梧桐,你查的事情琐碎,略等等再说。滇杨,你先来。”

滇杨躬身应是,先给王玚递上一份翻得有些起了毛边的地图,才又坐下回道:“当日我出了府,先拿着老爷那里的地图去周遭的小巷子里绕了几圈,找了从咱们家往城外军营中的几条道路,在地图上原来能标出来的,我都没大看,这新找的路,是原来图上没有的,有一条是周围百姓自己修的,走的人不多,只有附近的人家知道,我特地在图上标红了。

到太守及各司长官家里还有主要的衙门里头,甚至他们常去的城外别庄,好走的大道、官道,我都记在脑子里了。有几条不为人知的小路,更近些,只是有的地方不大好走,车马难以通行,但人是可以过去的,这样的路,我也拿朱砂标上了。

最后是遇到梧桐之后,分着去城外查探的几个庄子。两人查了总有七八个,有几个太小或者周围农户往来频繁的,已经确定是没问题的了。

这回我们最后查的那个庄子,就是在城外佑明山上,原来是有佛寺的,在早年间战火中毁了,后来也没有重建,人也渐渐的少了,所以四周都很僻静,要是来往送甚么东西,都很便宜。那庄子建得也大,这次时间紧促,并没有全盯着,只是守住了两个门口。

倒是梧桐绕过一圈,他估摸着总有七八百亩地,院墙建得极高,看不见里头到底有什么。我爬到山上,从树顶上看了看。建的有演武场,看着不比当初京郊大营里的小多少,马场也有,房屋建得更是密集,虽然都低矮些,但能放下不少人和物资了。

后来我没有在那里守着,又去周围找了找藏着的暗道。偶然发现了一处,是有不少人从出了山离得挺远的一处民居里出来,我起了疑心,趁着晚上探了一回,这才查出来有条暗道,还不知道是通向那庄子哪里的,但总归是从庄子里延伸出来不错的。”

王玚仔细看过手中的地图,见上头果然另标了许多小路出来,城外原来没有的庄子也标上去了,翻过来看时,见写了密密麻麻许多的蝇头小楷,记述的是各条道路的优缺点,显见十分用心。

他满意道:“滇杨差事办的不错,若我所料不错,这份地图到时能帮咱们大忙。”

梧桐听了忙道:“大爷,还有我呢,我这回收到的消息也是不少,有几条格外让人瞩目。”

王玚便示意他开口回话。

梧桐也是先行过礼,又递上来一份薄薄的小册子,才又坐下回话:“我那日出了府门,先换了装扮,去周遭几个人多热闹的茶馆酒肆坐了坐。

大爷知道的,那种地方从来不缺东家长西家短的流言,我仔细听了半晌,方淘换了几个有用的消息,后来又从其他的地方旁敲侧击地含糊问过,倒也有那么两三条是真的。

先说咱们扬州的太守,他已经在这里做过一任了,百姓们评价还都是不错。都说他比上个太守好,收的税不重,原先进城的进门税也取缔了。

但街上各家掌柜的似乎对他有些怨言,说是从这个太守上任以来,没少交车马费。大爷可知道什么叫车马费?这倒是这扬州城里才有的,所有铺子里的来往运货,进城时都要过称,再按价值抽税。

这倒都是小事,就是有一点,太守跟盐商张家交情不浅,他家的嫡幼子娶了张家的嫡女做媳妇,还曾经为这个大宴宾客。最要紧的,是张家每年都往太守府以姑娘嫁妆带的铺子的分红的名头,送了不少的银子。一年下来,总有这个数。”

他说着伸出一只手掌反正比了一比。

王玚抬眼一看,嗤道:“一万两?比起江南盐商的豪富来,这也不算什么。”

梧桐嗐声道:“大爷小瞧了,是十万两!”

王玚惊得手中的茶杯歪了,流出茶水来都未曾发觉,“十万两?如何能有这么多?这怕是张家明面儿上一年一半子还多的出息了。”

梧桐得意道:“大爷也是不信罢?我当时就也不信,仔细问了才知道,那掌柜的姐夫是张家的大管家,有一回跟着老爷去太守府送年下的,装银票的盒子敞着口洒出来了,他姐夫赶着去捡的时节暗暗点了一点,光飞出来的这些就有七八万两,总共要十多万两呢!我觉得这里头有水分,可十万两是差不离的。”

王玚冷静了会子,才说道:“那看样子还差不多,看来这回的事太守和张家都跑不了了,想必朝中的那位也涉事颇深。”

梧桐作为王玚的常随,其实跟着他的这几年对朝中形势也多有了解,知道王玚这是在说六皇子了,便接道:“爷想的可是行六的那位?这正是小的接下来要说的了,可是见到了奇事儿。

“我当时听了这个消息,也是觉得事情多半有太守参与,便留了个心眼儿,每天白日打听消息,四处逛过之后,晚上都去那附近转转,果然叫我守着了!”

“前几天晚上不是下了点小雨,街上雾蒙蒙的十分难走,路上也没几个行人。本来想着这种天气不会有人出来的,可谁知入了夜,约莫是亥时左右,我竟瞧见有一架马车从太守府里出来!”

“虽然那车十分不起眼,就是用旧木头打的,漆也没上,还是粗灰麻布做的车篷,仿佛是外头租的那种最下等的车子,可是我打量着那拉车的马,虽然个子矮小,可是四蹄强健有力,皮毛光滑,鬃毛也梳的整整齐齐的,跟那车十分不搭。不怕大爷笑话,便是小的也从没骑过那等好马,我觉得不对,便一路跟上去,这才发现了城外的那个庄子。”

“当时天色已晚,虽然出城的时候我趴在马车底下借着夜色混了出去,但回城是回不了的,我也没有他们拿的出城的令牌。所以我便在庄子外头守了一夜,也亏得我守这一夜,大爷猜,那车出来的时候,我在门口看见了谁?”

“三皇子的贴身内监!”

王玚吃惊道:“如何能是三皇子的贴身内监?你又是如何认出的?”

梧桐咽了口唾沫,也是心有余悸道:“当时我就在不远处躲着,那人原本是已经坐进车里的,不知里头庄子里有什么事情,跑出一人来,给他递了个盒子,做这种事只怕不好带随从,那马车里头想必只有他一人,所以倒是他自己钻出来接了。我看的真真儿的,就是三皇子的贴身内监!”

“大爷可还记得有一年,是,是我跟着您的头一年,您十岁那一年罢,老太爷、太夫人追爵的正式诏书、封赏才下来,便是当时才成年的三皇子来做的封赏的正使。您知道的,我记人脸记性儿最好,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便是那时候,我跟着李岭大哥一齐招待的跟着来的老公儿,三皇子身边的大内监就是这人!

我记得真真儿的,不仅记住了脸,还记得当时那人右手虎口处有一块儿挺长的疤,这回我也看了,他伸出来拿盒子的手上就有这么一块疤,两相对应,是再错不了的!”

王玚的心砰砰跳着,这可跟他和王子腾之前的猜测大相径庭,原本以为是六皇子做出来了这等大事,毕竟那位还有显赫的母族支持,朝中站在他那一边的勋贵和世家都为数不少。更何况,扬州太守周同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多半也是他出的力。

反过来看三皇子呢?除了一位受宠的母亲之外,可以说是别无所有,自己一奶同胞的兄弟还在襁褓,算不得助力,还要母亲费心保全。即便是母亲的养父,在朝中的能量也实在不够看,便是这几年他办的差事都不错,也得了几回褒奖,然而朝中老牌勋贵、世家们,一个个老谋深算,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焉能因为这些小事就决定要支持谁呢?更何况,这两年也陆续有其他皇子长成,就是底下的四皇子、五皇子也都比三皇子更得这些看中血脉的老臣支持。

王玚还是不觉得三皇子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扬州安插上如此多的人手,但他又仔细一想,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三皇子眼见能正当登上皇位的可能性不大,苦于无人支持,才想方设法自己造一个能干的班底出来呢?

他实在处于劣势,也可能就是这样的人才能狠下心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一把大的,借着当年在吏部行走的机会往扬州送几个官员来。

王玚苦思半晌也得不出个结论,倒是有一点仔细问了:“你看着那马确实是身材矮小的?不是咱们常见的高头大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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