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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腾便向牛夫人道:“太太不必担心, 我好着呢,圣上才加恩太爷, 我如何能敷衍差事?太太放心, 我自己的身子, 我自己有数。”
牛夫人叹道:“哪个又叫你不尽忠的?只是也多顾顾自己的身子吧, 如今都年岁大了,玚儿又小, 你若是……咱家又能靠谁?”
王子腾见牛夫人略有悲伤之色,忙插科打诨道:“是是是,知道了太太,小的一定多多注意,请太太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罢!”
牛夫人浑他一个白眼:“这个岁数了还这样没正行,仔细传出去叫外人知道了笑话, 看还怎样在军中立你‘铁面将军’的威风!”
说罢也不理王子腾, 就叫外头廊下的婆子:“叫厨房传饭, 不必等了。”
王子腾还要待在多逗两句,却见送饭的媳妇一个个鱼贯而入,便不再多说, 只正色向李岭道:“你辛苦了一日, 这个时候家去又必然是没饭了的, 就在这里陪我和你太太用过晚饭在家去罢。”
说话间,桌上已摆好了晚饭,王家原来老太爷老太太在时排场也是极大, 到了王子腾当家——他虽说不上节俭,但最能体会上意——当今生性严苛,最恨贪污糜费之流,王子腾哪里还能不知道该怎样做?
当下就改了规矩,严令不许奢靡,再加上如今王子胜业已分府别居,偌大一个王府如今正经主子只有三位,于是也不用什么则例,摆饭除非宴请,竟是十来盘够正房主子并几个有脸面下人用就好。
这时桌上便只摆了蒸鲥鱼、野鸭糊涂、鲊鸡、素炒什锦、蒸鹅盅并鲜豆荚六盘菜,一海碗酸笋汤汤并一碟果子——虽然是一日三餐,但王府规矩,入夜并不用米饭,以免积食。
王子腾看了,便叫把那野鸭糊涂、鲊鸡和半海碗汤送与李岭就叫他在炕下头的小机子上用。
牛夫人晚上并不多用,只陪着王子腾略动几筷子,才吃了一两口,忽又想起今儿周瑞家的来的事,心有不忿,便放下筷子,向王子腾述说了一遍。
王子腾刚喝着酸笋汤,听见这话连汤也顾不上喝了,惊愕道:“太太才说什么?”
牛夫人见他这脸色便以为是他向着王夫人和周瑞家的,便恼了:“我说,你那个妹子倒是不同凡响,别人都安安生生的,偏她闹妖儿,管到哥哥的房里来了。”
王子腾急道:“谁说这个,就说那个婴孩怎么?含玉而诞?什么荣公起的乳名叫宝玉?”
牛夫人奇道:“那还能有假?周瑞家的亲口说的。我听的再清楚不过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子腾豁啷一声站起身来:“荣公小心谨慎一辈子,如今到老了怎么糊涂起来?”
说罢,就叫李岭:“备马,这就去荣国府!”
李岭才背过身去,王子腾又猛然叫住了他:“不,不,不能这样急,去,先遣人拿着我的帖子,递到贾政那里,就说……”他略一思忖,“就说闻听大妹产子,喜不自胜,又恐其身子不能经受住生产之险,不能顾及礼法,今夜特来拜见,还请政公见谅。”
牛夫人也觉得不对,急急问道:“这是怎么了?就这样着急。”
王子腾颓然坐在炕上,说道:“玚儿不过是要用一块玉,我还要再三思虑,先行禀报圣上,如今那孩子生来就带一块宝玉,又叫那些无见识之人传说不是凡品,荣公与先皇有恩,才又传了一任国公的位子,今上却不甚在乎这些老臣的脸面。玉乃国祚,传出去,能有什么好儿?依我看,要是有这事,好好在自己家瞒着还好,传扬得天下皆知,让圣上如何能坐得住?”
牛夫人沉思片刻,才说道:“是如此的,荣府与我们是实打实的姻亲,他们不好了,我们也受株连,更何况这要是日后认真起来是……大罪。”她将嘴里的一句谋反压下,又说:“但是别说如今看着荣公是有心传扬,就是想要瞒着,就他们家那个乱糟糟的,也瞒不住,到时候在捅出来,还不如就传扬出去,圣上倒不好拿这个做把柄。”
王子腾摇头道:“不能这样,不是说就严严实实的捂住了,也漏出点风声去,但要低调行事,这样大肆传扬是生怕圣上不多心么?”
正说话间,李岭回来了,就在门口团团一揖,回道:“老爷,已使人去荣国府传信去了,估摸着也差不多到了,老爷是眼下就走么?”
王子腾点头,叫人给他换了出门的衣裳,又对牛夫人说:“夫人就先歇下吧,我还要一会子才能回来呢。”
牛夫人苦笑道:“你这样叫人怎么放心安寝,你自去罢,我在这里等着。”
王子腾不再回话,只是点点头,便满腹心事的去了。
荣国府离王府不远,快马两刻钟就到了,贾政早接到了信,远远迎出仪门外,笑着向王子腾寒暄:“舅兄不必多做担忧,拙荆虽说年岁已经有了,但素日身子尚好,这次并没有什么大碍。舅兄若是不放心我便陪舅兄一同过去看望。舅兄,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