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出了半晌神,也不应话,就指着小丫头子端上来的碧粳米粥:“这是前儿才来的进上用的新鲜碧粳米罢?怎么端到我跟前来了?你别浑端,这是给太太的!”
小丫头紧着巴结道:“鸢尾姐姐,这是太太方才吩咐的,说是鸢尾姐姐连日辛苦,教您尝尝鲜儿——我哪里敢浑端呢!”
高妈妈一拍手:“这不是了?这屋里的,就是算上我,太太跟前儿,谁还能越过你去?”
鸢尾看着也不是十分欢喜的样子,只微微露出一点笑意:“不是妈妈说的多心,就是白说一句罢了。”说完也不理高妈妈再说什么,径自低头喝粥了。
天正是六月份最热的时候,清早下的那几点雨早被高温蒸干,升腾起来的水汽更增添几分闷热。
王玚不过睡了大半个时辰就热醒了,汗湿透了身上搭的软被,但不知身上的肚兜是什么料子,竟是一点也没有贴在身上。
王玚不禁感叹古人纺织业的发达,又暗想:这回以后的出路可以划掉一个了,看来我是不适合往手工业发展——就我这水平,肯定没戏。
他待要起床,起身才发现,除了身上的这件肚兜,附近竟看不到别的衣物——王玚大窘:“难道还要穿着这个肚兜叫人过来?”
他负气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实在是热的受不住,只好咬牙安慰自己:“反正现在我不是三十岁的大男人,是六岁的小娃子,怕什么,
再说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穿,看二叔那个样子,说不定他才真是三十岁了还穿着肚兜,哈,要是我爹那个李逵、张飞似的体格儿围上个红肚兜……没眼看,没眼看了。”
王玚想着想着竟自己笑起来,惊动了外头守着的高妈妈和鸢尾。
鸢尾进了纱橱,挂起外头吊着的帐子,冲王玚笑道:“大爷这是做了什么好梦,都笑出声儿来?”
说着,手脚麻利地接过高妈妈从柜子里新取的衣裳,一边服侍王玚换上,一边口里不住地说:“大爷躺了这几天,我想着如今必定是呆不住了,今儿天又热,只躺床上怪难受的。
太太那边正商量排宴的事儿,也是闹腾,不如我带二爷到花厅子里做做,又凉快又便宜。”
王玚听见心里一动,他正想仔细看看四周摆设,又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去正房正好,不但能观察观察家境到底如何,看看筵宴的规格也能大致猜出父亲的官职地位。
他便摇头道:“不好,我清静了这几天,正是要热闹热闹,就去太太那边,看着太太我心里就安下来了。”
鸢尾诧异道:“大爷素日爱静,如今怎么要热闹些?”
王玚心头一跳,一时找不到什么该是六岁孩子说的又不露破绽的回话,便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今日不爱静,就想热闹热闹。你带我过去见太太,不然你就在这里守着,叫高妈妈和绿萝跟着。”
他赌的就是牛夫人性格泼辣,御下甚严,即使小公子只有六岁,鸢尾也不敢很违拗主子的意思,又抬出其他人来激一激,鸢尾一定怕失宠就答应了。
果然,听见王玚如此说,鸢尾立刻抢在高妈妈回话之前答道:“哪里用得着麻烦妈妈,去太太那里也好,如今大爷大病初愈,这样正是让太□□心。
高妈妈年纪有了便不跑这些路,守着这里,也能看着小丫头子,就很好。”
王玚松了一口气——要是鸢尾坚持去花厅他还真没办法——好在赌对了。
王玚本来就提心吊胆了几个月,好容易弃舟上岸,知道只要到了扬州城内,那些暗中之人不敢明面上跟朝廷大员、要员做对,就不好下手,况且王家家丁擅陆战不擅水战,在舟上时,能发挥的余地不大,但到了陆地上,其实力不是一般人可比,保守估计以一敌三都能稳妥——谅那些人也不敢明目张胆派千人来战——这方才安下心来出去逛逛,松泛松泛身心。
可才回来就见李岭这样,一惊之下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慌忙喝住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才出去多久就急成这样,可是太太出了什么事情?要紧不要紧?令人知会老爷了没有?”
一连串儿又急又快问下来,让个李岭连插嘴的余地也找不见。
还是等他问完了,李岭才答道:“大爷是怎么想的?太太好好的,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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