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安骤然打断她的话,苏倾站起来,竟然发现她的眼珠里全是红血丝,好像得了眼病。
秦安安有些失态地撩了一把头发,别过头,侧脸只能看见她的一对过长的假睫毛忽闪着,“行,我知道。是我秦安安对不住你,你恶心我,不想看见我是应该的。”
这些日子,她心里格外的不踏实。她是从小当小太妹混出来的,以往她对不住谁,都没有这么不踏实过。
偏偏这个万事都包容、从不会大声说话的乖乖女让她难过了,让她觉得她逢场作戏的虚荣和等价交换的爱情,都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苏倾停了好半天才开口“你是说你跟缪云的事情吗”
秦安安漠然地盯着墙,轻轻地说“你别收拾,要搬也是我搬。”
每次都是这样,遇见一个陌生人,慢慢熟悉,相互厌恶,在一个临界点爆发,然后老死不相往来。这很正常的,这也没什么。
她吸了一口气,要往屋里走,苏倾站起来挡在她面前“我没有生你的气。”她仰头说,“我要搬到顾怀喻的工作室去住。”
秦安安皱眉“你都搬到工作室去住了还说什么不生气”
苏倾一双漂亮的黑眼睛看着她,好半天,颊上冷静地浮出两抹红“我要搬去工作室和顾怀喻同居。”
“”秦安安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似乎反应了好半天,眼珠才恢复转动。
“你,你把你们家小艺人给睡啦”
苏倾想了一下“嗯。”
秦安安有些难以置信“你,和顾怀喻”
苏倾点了一下头“不过,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缪云。”
她有点怕他和他手里的几家公司,起码也要等到离宫上映,一切才算稳妥。
话音未落,防盗门让人敲响了,“铛铛铛”三声,短促有力。
顾怀喻已经把三个箱子搬上车,他倚在空荡荡的门口,背靠着楼道的白墙,静静地燃了一支烟,苍白的手臂上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苏倾跳起来,张开双臂抱了抱秦安安。
秦安安感觉到一个柔软温暖的身体贴了上来,她的脸颊贴着她的胸脯,手掌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晚上回家注意安全,再见。”
在这个世界里,秦安安是她为数不多的走得很近的亲密伙伴。她放开秦安安,蹲下身飞快地把剩下的东西装好,拉链“吱”地拉紧。
秦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很轻地笑着“真要走啦”
她慢慢地低下头,指着地上的那只绿意盎然的盆栽说“这个别带走了呗,留给我做个纪念。”
苏倾背起包,把盆栽递给她,叶子上面是她柔和的眼睛“我走了,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秦安安怀里抱着盆栽,垂着眼睛看着,假睫毛一下一下眨动,好半天才微不可闻地说“谢谢。”
顾怀喻的最后一场戏也是全剧组的最后一场戏。顾怀喻杀青的这一天,大家在市中心的饭店订了个超大包间,核心工作人员陪男主角吃杀青宴。
转盘中间放了只通红的大龙虾,“一条鱼”欣慰地叉动筷子“吃了三个月盒饭,总算有顿像样的了。”
秦淮蜷起指头顶了一下棒球帽檐儿,意有所指地看着顾怀喻“今天这顿算我的,谁都别跟我抢哈。”
席上的人又笑又闹,就像交掉了考卷的高考生,吵起来发疯,“噗嗤噗嗤”地开了七八瓶啤酒,挨个儿满上,站起来相互敬酒,泡沫儿撞出了酒杯。
“这杯敬顾老师。”秦淮和顾怀喻一碰,看着他的眼里是带着坏笑的敬意,“你是真牛逼啊,前途无量。”
顾怀喻低眼,眼里是很淡的笑意“导演辛苦了。”
二人碰过以后,桌上的人一个一个灌顾怀喻啤酒。
中式宴席上,酒就是通往心灵的敲门砖,他一杯一杯喝完,不见醉态,就是一种友好的态度。大家酒酣耳热,忘记了顾怀喻平日的冷淡和寡言,都拍着桌子起哄让顾怀喻说几句。
顾怀喻站起来说“感谢大家的辛苦付出,我敬大家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旁边的人欢呼雀跃。
顾怀喻用手背抹了一下唇,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女孩,又倒了满满一杯“这一杯,敬我的经纪人,跟组辛苦了。”
苏倾看着他,他不动声色地喝酒,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自她跟那一次跟他“商量”过以后,他在外头,真的一点儿也不越界,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有除同事以外的关系。
有个女孩儿说“我们也该敬苏姐一杯,片场太照顾我们了,谢谢苏姐。”
在座的都见过苏倾忙前忙后的模样,都吃过她买回来的水果,纷纷端起酒杯一窝蜂地感谢。
苏倾也拿起酒杯,顾怀喻拿手掌轻压了一下她的杯口,似乎在对大家解释“我经纪人不能喝,意思一下。”
大家也很体谅美人,纷纷附和“苏姐意思意思就行”。
苏倾笑了一下,站起来,双手捧着杯子“我敬导演一杯。”
秦淮让她的郑重搞得受宠若惊,急忙跟她捧杯“简直了,你跟我还客气。”
大家惊呼了一声,因为苏倾没吭声,细长的手指抬起杯子,竟然咕咚咕咚全喝完了。
顾怀喻定定地盯着她看,捏着筷子的指节泛白,她再倒酒时,顾怀喻把啤酒瓶挪开,她看着他,小声说“还没敬完。”
摄影看不见顾怀喻的脸色,笑着说“苏姐不是一杯倒啊,一杯下去也没见脸红。”
一阵七嘴八舌的热烈讨论,直到苏倾已经从另一边拿起酒瓶,又满上一杯,声音才安静下来。苏倾的眸子漆黑透亮,仿佛含着明媚的星子“大家辛苦了。”
谢谢你们成就了离宫。
柔柔弱弱的苏倾一连喝了三杯,直接将宴会的氛围推向高潮。
秦淮让平日里饱受他剥削的工作人员灌得找不着北,回头想让顾怀喻帮他挡挡,一摸,摸了个空。
顾怀喻和他经纪人又不见了。他摸出电话给苏倾打,响了好多声,竟然也没人接。
“行了,停停停”他挡开伸到面前的酒,站起来踹开椅子,“小爷我去个厕所,回来再战。”
底下的人“哄”地笑做一团,有人喊“导演,龙虾还没请,你可别尿遁了。”
秦淮远远回过头啐了一口,“遁你妹。”
他扶着墙,一路跌跌撞撞走到男卫生间,走过拐角口,顿了一下,又倒着退回去,酒都吓醒了。
他好像看见顾怀喻了。
顾怀喻正把一个姑娘按在拐角的墙上,手指捏着她的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