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四五天之后才能回杭城。
四姨太在旁边嘀咕,“要是校长不听,就把他揍一顿,咱不能白担打人这个罪名。”
太太瞪她一眼,“少说两句吧,尽出馊主意。瑶瑶上楼洗把脸,用不着哭,这事咱们占理,非得讨回个公道才行。”
杨佩瑶答应着往楼上走,不经意一瞥,瞧见三姨太唇角露出浅浅笑意,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就好像杨佩瑶倒霉了,对她有天大好处似的。
离中午吃饭还早,杨佩瑶索性要水准备洗个热水澡。昨天吃药发了汗,没来得及洗澡,这会儿倒是有空闲可以慢慢洗。
泡在温热的水里,身体每一个毛孔都惬意地张开了,脑子却一刻没有松懈。
很显然,家里人确实对此毫不知情。
那么只能是顾息澜了,因为跟姚学义没谈拢,又不想让他继续代课,所以出此下策。
杨佩瑶觉得他不会是这么没头脑的人,可实在找不出别的可能,只好等他打电话的时候问一声。
思及顾息澜,杨佩瑶心里更觉委屈。
偏偏他不在杭城,如果他在的话,肯定不会让她被冤枉,即便不能改变董事会的决定,至少她有理由俯在他胸前哭一哭。
相处这些时日,他还不曾抱过她,也没有跟她跳过舞,也没有一起旅行过。
他却敢跟宋清跳过,陪她去申城。
杨佩瑶慢慢把头埋在水中,再抬头,眼眶有些发红。
她想他了,很想。
想他见到她时,冷硬面孔上骤然变换出来的浅浅笑意。
也想念他宽厚的大手抚过她脸颊时,温暖安心的感觉,虽然总是带着些微的刺痛。
在这件事上,杨佩瑶并不看好杨致重。
杨致重是行伍之人,擅长快刀斩乱麻的粗鲁法子,就好比对付成江饭店,那是他的手笔。
文人素来推崇傲骨、气节,用武力打压反而更激起他们的拧脾气,只能顺毛捋。
且武陵高中在杭城的声誉好,真要动粗,别说学生一定会群情沸腾,或示威或请愿,恐怕市民也会炸了。
而且,她还有个致命的软肋,不是通过正常途径考进去的。
就好比,别人都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生的,她却是外头生下的私生子,说起来总是被人诟病。
吃完午饭,杨佩瑶睡了个长长的午觉,醒来时日影已西移,她整理了一下衣橱,没多大工夫,天色便暗沉下来,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在学校能够上课,而在家里,她的书包还没打开,一天就悄没声地过去了。
杨佩瑶悚然心惊,吃完晚饭就赶紧回屋把课本找出来,对照课程表开始学习。
别的科目还算顺当,自学也能看得懂,唯独算数,好像看天书似的。
杨佩瑶正无比郁闷地推导公式,听到门口有人敲门,春喜探进头来,“三小姐,电话。”
肯定是顾息澜打来的。
杨佩瑶心中郁气荡然无存,连忙放下笔,三步两步冲到楼下,拿起案台上的电话,“喂,杨佩瑶。”
“瑶瑶”,听筒里果然传来那个醇厚如窖酒般令人沉醉的声音。
杨佩瑶鼻头忽地酸了,忙吸口气,尽量平静地问:“你回来了?”
“还没有……”可能是线路不好,听筒里的声音时断时续,伴随着好大的杂音,“我还要去趟豫章,恐怕再过四五天才能回去。”
“哦,”杨佩瑶失望不已,脑子仿似被抽空了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恍惚间,听到电话里传来焦急的喊声,“瑶瑶,我是有重要的事情,现在不方便说……回头跟你解释……马上出发去火车站”
杨佩瑶再“哦”一声,猛地想起来姚学义的事情,忙问:“前天你跟姚老师谈过没有?”
“谈了……但是他很坚持……”杂音“嘶嘶”地响,只能零星听到断续的句子。
杨佩瑶听不清,着急地问:“怎么回事,你到底做了什么?”
听筒里传来“……换个老师”的字眼,彻底没了声音。
杨佩瑶如遭雷击,手一松,电话“啪”落在案台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春喜吓了一跳,忙拿起来,对在耳边听了听,里面只有“滴滴滴滴”的忙音,便扣上电话,笑问:“三小姐要不要喝茶?”
杨佩瑶仿若未闻,耳朵里只有四个字不停地回旋。
换个老师。
换个老师。
换个老师……
那么换个老师就只能用这么粗暴的手段吗?
俗话说,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而对于杨佩瑶来言,适才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难过。
整个人像是在冰水里浸过,从里到外透着寒凉,而双腿骤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竟是半点都挪不动。
四姨太觑见,趁着一圈打完,站起身,“松散松散,总坐着,肚子上的肉都成堆了。”走到杨佩瑶跟前,“瑶瑶,看什么看这半天?”用力捏她胳膊一下。
杨佩瑶吃痛,恍然回神,听到麻将桌那边二姨太的声音,“瑶瑶也该学着打打麻将,多少是个消遣,要不闲在家里干啥?”
三姨太细声细气地说:“瑶瑶可不像咱们,她的志向大着呢,是要打算考大学的。”
杨佩珍“嘻嘻”轻笑,“连高中都没得上,考什么大学,还不如报名选模特儿,没准求顾会长走个后门,能得个优胜奖。”
杨佩瑶咬咬唇,对四姨太道:“刚想事情想得入神,我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