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瑶愣了片刻, 随即想到, 他怎可能不忙?
顾家有棉纺厂、纺织厂、服装厂、百货公司、新仁饭店以及新成立的佳丽模特儿公司。
除去佳丽由顾平澜掌管之外,其它工厂都压在他身上。
还有商会一摊子事情, 还要帮忙照顾楚青水名下的产业。
而顾息澜, 说到底也才二十六岁。
四年前, 接手顾家工厂时不过二十二,正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
前世, 有些刚毕业的学生还在啃老,或者需要依靠父母资助才能维持生活,而顾息澜已经担负起顾家的重任。
杨佩瑶站直身子,仰起头, 双手勾住他脖颈,踮起脚尖。
她略带凉意的唇就轻轻地贴在他的唇上, 辗转研磨。
无关情欲, 只有怜惜。
少顷, 顾息澜恋恋不舍地抬头, 在她额头蜻蜓点水般碰了下,柔声道:“我先去会议室,会议室就在隔壁,开完会就回来陪你。”
杨佩瑶目送着他离开。
顾息澜感觉到有道温柔似水的目光黏着自己,走到门口,顿住回头看一眼, 脸上浮起清浅的笑,而后离开。
杨佩瑶从书包里拿出课本, 很快投入到学习中。
先把生字写一遍,再抄课文时,钢笔没水了。
她去顾息澜桌面上拿墨水瓶,不出意外地看到玻璃板下压着的一张相片。
准确地说,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相片。
模特儿比赛颁奖礼那天,她、白咏薇和顾静怡的合影,白咏薇在兴高采烈地说话,嘴角有点歪,顾静怡只露了个侧脸,而她站在中间,眉眼弯弯,笑得极其开心。
这个时代相机的分辨率原本就低,黑白相片再刊登到报纸上,人的五官其实是模糊不清的。
但苏先坤特别抓取了她最美的瞬间,使得照片里的她格外光彩照人。
杨佩瑶不喜欢这张照片。
看过两眼,把钢笔灌上墨水,继续学习。
顾息澜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正伏案疾书,额前碎发遮住了她的眼眸,红唇微微张着,像是在念念有词。
粉白色衬衫衬着她的胳膊,嫩藕般白嫩光洁。
就在刚才,她还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颈。
顾息澜心底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杨佩瑶察觉到动静,抬起头,顿时弯起眉眼,笑道:“你开完会了?”
顾息澜紧走两步,来到桌前,笑问:“在看算数?”
“嗯,”杨佩瑶皱起眉头诉苦,“函数太难了,公式又那么复杂,根本记不住……对了,你能不能跟静怡借一下下学期的书,我笨鸟先飞提前预习。”
顾息澜应声好,瞧见茶盅里尚有半盏残茶,一口喝光,又续上热茶,递给她,“多喝水。”
话音刚落,旁边电话铃声响了。
顾息澜伸手接起来,笑意立刻散去,面上重又带出平常的严肃与冷厉。
一通电话说完,又有电话进来。
不间歇地接过四个电话,顾息澜沉声吩咐秘书,“过半个小时再接进来。”
杨佩瑶恍然大悟,难怪之前静悄悄的,是因为他在开会。现在会议结束,秘书就把电话接进来。
每天这样马不停蹄地处理各种事情,应该会很累吧?
杨佩瑶心疼地看着他,“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正好暑假空闲。”
顾息澜思量片刻,很认真地说:“瑶瑶,我把服装厂转在你名下吧?”
“啊?”杨佩瑶吃了一惊,立刻拒绝,“我不行,我管不来。”
顾息澜微笑,“谁说你不行,半年来服装厂利润逐月上升,带动织布厂的生意也有好转,你的功劳最大……前两天我就考虑过,转到你名下,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管理工人,不必通过我。”
杨佩瑶再度拒绝,“不要,这是你家的工厂。你要是觉得我功劳大,多给我存些钱就行。先前说每月给我五十块零花钱,才给了两个月,从三月就没给。现在是七月,足足欠了两百块。”
“就盯着这点芝麻,不要西瓜?”顾息澜亲昵地点点她鼻头,“服装厂上个月盈利将近八千块,想不想要?”
杨佩瑶侧侧头,他带着薄茧的手便抚在她脸颊上,稍微有些刺痛。
杨佩瑶道:“想要呀,可是我就只会画服装样子,别的什么都不行……而且,你得跟伯母和二哥他们商议过才行。”
顾息澜解释,“我娘一准儿会同意,祖上传下来的规矩,顾家产业的八成交由嫡子长孙继承,剩下两成由其他男丁共同分配。我爹在世时也说过,这几间工厂尽数交给我,百货公司跟乡下的地,可酌情分给阿平。这五年来,工厂一直亏损,都是在赔本赚吆喝,阿平也知道这个情况,自从去年下半年才开始盈利……交给你,阿平不会反对。”
沉默片刻,又道:“不如这样,把服装厂分为十份,你占其五,我占三份,阿平跟唐俊杰各占一份……这几天,我请律师起草文书,就这样定下来。”
杨佩瑶抿抿唇,“那静怡呢?”
顾息澜微笑,“等她出嫁,多给她陪送些银钱首饰,肯定不会亏待她。”
杨佩瑶默然。
跟杨家一样,家里的铺子、地产和房产都是儿子的,闺女最多有份体面的嫁妆,别的产业都没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