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瑶立刻附和, “好看, 肯定好看,五姨太快去买了吧。”瞧一眼五姨太的裙子, 嫌弃道:“大热天还穿长裙……我有两条没穿过的短裙,
五姨太跟我身量差不多, 我拿给你穿。”
五姨太连忙拒绝,“不用, 不用,我在酒馆帮工怕惹是非,都是这么穿,习惯了, 不觉得热。”
杨佩珊也道:“怎可能不热,玻璃丝袜最箍腿, 哪里比得上光腿舒服, 又不是在外面?”
五姨太笑笑, “我觉得还行……有点犯困, 我上楼去了。”
杨佩瑶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弯处,回头问杨佩珊:“大姐,你没生我的气吧?”
杨佩珊叹道:“气你干什么?我倒是羡慕你,有钱的男人都喜欢花天酒地莺歌燕舞,不往花花世界里玩得少……但凡孟淮能收敛点儿,我也不至于非得离婚。”
听起来, 杨佩珊跟孟淮并非没有感情。
杨佩瑶又问:“要是孟少爷收了心,回来找姐呢?”
杨佩珊鄙夷道:“好马不吃回头草,
天底下又不止他一个男人?再说,他也不可能回头,大把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等着他。”潇洒地甩甩头,“这样一拍两散,从此不见,挺好的。”
杨佩瑶莞尔。
这个时代少有女子愿意主动离婚,杨佩珊敢作敢为,性情泼辣,这点很像杨致重。
家里多了五姨太,回来了杨佩珊,麻将桌又有了用武之地。
吃过晚饭,四姨太就张罗着打麻将。
五姨太被拉上去凑数。
杨佩瑶在旁边借口观摩学习,暗暗打量五姨太的相貌。
脸上淡淡一层粉,柳叶眉画得细长,长得稍嫌夸张,眉梢上挑,让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眉毛上。
很容易忽略她耳根处一个小小的肉瘤。
杨佩瑶默默地去掉这些外在的妆粉装饰,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如果可能的话,她很想把画笔拿下来对着五姨太画。
她素描底子还不错,画人物至少有七八成像。
拿着肖像请楚青水去打听,比空口叙述方便得多。
要是能有照相机就更好了。
杨佩瑶眸光一闪,转天早上,对太太道:“几时咱们去照张相片吧,我前两天看到照相馆做广告,照十张送一张放大的。”
二姨太赞成,“那敢情好,我好几年没照相了,再不照两张就老得没法看了。”
太太笑道:“等四姨太生了孩子吧,过满月时候照张全家福……也不行,你大哥大嫂他们回不来,那就等过年,过年人齐全。”
一句话就扯到半年后了。
杨佩瑶无语,却是没办法。
再去商会公署的时候,就带上了画纸和铅笔,看书看累了,随手画几笔。
轮廓很快勾勒出来,画细节的时候,杨佩瑶怎么也想不起五姨太的额头是方是窄,鼻梁是高还是塌。
果然,素描还是得面对面端详着画才表现得最真实。
而五姨太始终没有去买那身改良袄裙,仍是每天穿长裙,小心恭顺地伺候着杨致重跟太太。
二姨太私下跟太太嘀咕,“原先以为酒馆女招待肯定一副妖里妖气的狐媚子相,之樱看着倒还本分,比艳美老实多了。”
五姨太自己没买裙子,却是在逛百货公司时,给杨佩环买了只赛璐璐的发卡。
太太淡淡地说:“才半个月能看出什么。新人刚进门,总得装装样子,等过几个月再说。”
二姨太碰了一鼻子灰,转而提到杨佩珍,“二小姐眼看十八岁了,正经该说婆家了,太太可有什么打算?”
“谁说不是?”太太叹口气,“我倒是想起两户人家,家里虽比不上咱们,却也是丰裕人家,景芝跟二小姐看不上,要比着佩珊找。”
杨佩珊是在静海结的亲。
杨致重在静海比在杭城风光多了,而孟家也是数一数二的门户。
两家结亲,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二姨太撇下嘴,“二小姐也得有那个命。不是我瞎说,这个命吧能从面相上看出来,瑶瑶的脸白里透红粉莹莹的,看着就舒服。二小姐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像没精神似的,饭也不好好吃,脸色蜡黄蜡黄的……单看不觉得,早起时跟瑶瑶坐在一起,看着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没法比。”
太太唇角微弯。
二姨太话里固然有夸张讨好的成分,可说的也是事实。
杨佩珍在家里闲得长胖不少,以前的洋装连衣裙塞不进去,这阵子便不好生吃饭,想瘦下去。
人确实瘦了,可脸色晦暗,毫无少女该有的健康气色。
上次三姨太嫌弃那两户人家门楣低,太太就怼过她,“你有本事挑别人的家世,怎么不瞧瞧佩珍的样子,带出去相亲,谁能相中她?”
三姨太没说话,气呼呼地到百货公司买回来一堆胭脂口红。
太太只能由着她去。
反正杨佩珍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爱谁谁。
杨佩瑶用了足足一个星期,才把五姨太的肖像画好,趁顾息澜开会的时候去葵青戏院。
为了让邱奎静心做账,楚青水特地在戏院进门处给他安置了一间单独的房间。
这样邱奎就不必天天窝在售票的小窗口前了。
杨佩瑶到时,邱奎正给楚青水讲解账目。
他用阿拉伯数字做得账,按照支出、收入、利润分为三栏,最下面有当页合计的总数目,是盈利还是亏损,写得非常清楚。
饶是楚青水这种不耐烦看账目的人,也看得明明白白。
见到杨佩瑶,楚青水撮唇吹声口哨,“妹子,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来坐。”招呼她坐下,又吩咐人倒上茶。
杨佩瑶笑盈盈地把画像递过去,“就是这个人,看着很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