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铭虽知道当年墨寒逃走之时, 还带了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一起离开,但他万没想到墨寒竟然把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给背了下来。
莫铭失声道“你竟把它给背了下来”
莫故和何幕僚不知, 但曾跟随祖父一起参与治理黄河一事的莫铭可是极为清楚的, 这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虽名为图,但其实和本书也没多大差别了,而且里头好些细微之处是以图绘,而非文字书写。
要背书容易, 但背图, 而且还要背到一笔一划都不差,这就极难了。
墨寒点点头叹道“我花了整整三年, 这才把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给背了下来,寒深怕忘掉, 这些年来日夜反复背诵记忆, 这才勉强记住。”
他当年深怕这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被仇家夺走,虽是存放在龙王庙中,但也怕会出意外, 便干脆发狠把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尽数记下。
莫铭微微沉吟,“你先把豫县和丰县那一带的河道与工程先画出来。”
莫家之难, 始于豫县黄灾, 墨寒记得最熟的自然也是豫县那一带的水利,他要了纸笔, 便开始细细画起豫县的水利,这一画便是好几个时辰,光是豫县那一带的水利, 墨寒便画了整整十来张纸。
莫故暗暗佩服,光是豫县一地,便有如此多的河道要画,更别提其他地方了,而这么多张图,墨寒舅舅既然能背的分文不差,这份能力,着实难得。
豫县的河道并不长,但却有些过于陕窄,而丰县的水道则是带着大弯曲,虽是邻县但水文却大不相同。
莫铭指着横过丰县中央的河流道“祖父治河,不拘于一套,也不拘于某地某处,而是将黄河与其支流连在一起来看,或用开引堵决法,或用放淤固堤法。而成河督却是头痛医头,脚痛治脚。
他将丰县的河道截弯取止,虽是治好了丰县的水患,但水流湍急,其势凶猛,豫县因此决堤,他不反思其治水之法不当,还推脱是祖父吞没治河之银,以至于堤防损毁,以至于水势无可抵挡。”
莫故在来之前也曾恶补过一些水利工程的知识,一听便就明白了,这截弯取直那怕是现代也不敢胡乱使用,得看看下游河道能不能配套,成河督一味的想阻止丰县的水患,却没考虑到下流河道的情况,这不就让丰县下游的县市遭了灾了。
莫铭叹道“祖父当年所设计好的治河计划,全都毁在成河督的手上了。”
何幕僚可说是四皇子手底下最懂水利之人,莫铭不过略略解释,便就了解其中奥妙,他忍不住微微摇摇头,“这治河非一朝一夕之功,圣上当年”
圣上当年着实不该因着莫河督在治河上花费太多便阵前换将,以至于功亏一篑。
莫铭和墨寒做为臣子,不好说圣上的不是,不过莫故倒是不客气的扁扁嘴,不屑道“好面子呗,不过按我看,最不要脸的是他。”
如果真要脸,那好意思让莫家为他犯的错买单又那好意思让贾家为子献爵说到底就是脸皮厚的可以跟河堤比美了。
莫故敢直言圣上的不是,但旁人可就不敢了,何幕僚暗暗叹气,故皇子也是因为不在宫中,方敢如此对圣上不敬,要是在宫中长大的,那敢对圣上不敬呢。
墨寒嘴唇微张,本想教训一下莫故,眼下这屋里要是只有自己人也就罢了,可一旁还有一个何幕僚呢,要是这话传了出去,那岂不是给自身招祸不过一想莫故的神通,墨寒又默默地把话收了回去。
像故哥儿这般有本事的,确实是有本事直指圣上的不是之处。
事已至此,当年水灾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明朗,想来当年应该也有有识之人瞧出一二,只是碍于成河督清官之名,不敢为莫家说话,而如今怕是更加困难了,毕竟朝中懂水利之人大多出自成河督一脉,那会直斥其非呢。
何幕僚长叹一声,亦道“眼下朝中懂水利之人大多出自成河督一脉,只怕官官相护。”
就连何幕僚都说出官官相护这四个字,可见要为莫家翻案,当真不易。
听到此处,墨寒与莫铭都面露忧色,原以为只有拥有黄河河道图与工程图,便可证明莫家清白,但如今听何幕僚与故哥儿所言,只怕光有这两样凭证,仍旧不行。
想起前程往事,墨寒几乎想要捶地大哭了,他背了整整三年的图啊,难不成都白背了吗
莫故沉吟片刻,笑道“我们又不是要证明究竟是莫家治水之法好,还是成河督治河之法好,当年莫家之罪是被成河督说吞没治河工款,咱们只要证明莫家并未吞没治河工款便可。”
莫故一说,众人这才发觉自己先前进入了误区,莫家之罪是贪污,只要证明莫家并无贪污,莫家便不是罪人,只不过
莫铭面有难色,“当年祖父虽有帐本,都难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如今当年的治河帐本已失,如何证明”
当年都无法证明了,事隔二十年,如今又要如何证明呢
莫铭暗暗懊悔着,早知如此,当初便该让寒弟把帐本子也带走,如今没了帐本,要如何证明莫家清白
何幕僚从箱笼中取出一木盒道“这是四皇子让人从刑部里抄录回来的莫家帐本。”
四皇子很早便有意为莫家翻案,当差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抄录了莫家当年案子里的所有资料,他也曾细细分析过,凭心而论,这花销倒是比成河督治河时的花销还少些,不过当时社会间早有定论,终究还是牺牲了莫家已平民愤。
莫故略翻了翻,莫家的曾外祖父做的帐本子也算细致,每处河段用银多少均记录清楚。
比如上面注明某河堤长度几多,安置百姓用银多少,人工多少,工程几日云云,若是有些地方用银较多,再增添其用银较多之原因,以此帐本还能被人贪污入罪,只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莫故沉吟许久,“这帐本已算细致,不过咱们可以再增添一些东西,证明外曾祖父并未贪没治水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