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屋里似乎站了许多人,显得拥挤不堪。
就在苏月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的时候,一直沉默不响的景帝骤然出了声,“寒儿,你的脚终于好了”
商慕寒似乎才发现景帝也在,轻轻放开怀里的苏阳,转过身,对着景帝微微一鞠,“父皇,皇后娘娘!”
声音清冷寡淡,淡得如秋天无波的湖面。
景帝微微拧眉,“寒儿,关于苏阳腹中的孩子”
景帝大概是想解释,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是骤然被商慕寒轻声打断,“父皇,阳儿身子虚弱,儿臣想将她带回王府修养,不知可否”
景帝抿了唇,眉心拢得更紧了些,“自是可以,只是,现在外面天正大雨,苏阳身子又弱,还是等天晴.”
景帝的话没有说完,再一次被商慕寒打断,“苏月,你有乘马车过来吧”
商慕寒一边说,一边回首看向默然站在身后的苏月。
苏月一怔,这是自进门到现在,这个男人第一次看她,也是第一次和她说话。
她愣了愣,道:“有!就在宫门口!”
“好!那便走吧!”
男人清冷的声音响起。
苏月撑着伞,走在漫天雨幕中,望着前面男人背着女人的身影,心中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知道孩子没有了,那个男人是伤心的,也愤怒了,对景帝的愤怒,虽然都没有表现出来。
那是因为他不像苏阳,他懂得隐忍,也懂得沉淀。
否则,他方才也不会那般对景帝。
虽然没有指责、没有质问、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可是,就是这样的淡漠,才让人心寒。
她想,景帝当时心里肯定是有起伏的。
或许,这便是皇家。
水太深,她不懂。
雨越下越大,瓢泼一般往纸伞上倾泻,苏月望着前面一手执着纸伞,还要一手托着背上苏阳的男人脚步翩跹,地上的积水已经将他黑色金线软履打得透湿,紫色的袍角亦是湿了一大片。
苏月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便紧步追上去,伸手握上男人的伞。
男人怔了怔,看向她,她亦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男人似是明白过来她的意图,稍稍犹豫,才将手拿开。
男人双手托着背上的苏阳,苏月撑着两把伞,一行三人在被大雨笼罩的宫道中缓慢行走。
男人很高大,苏月撑得很吃力,而且同时撑两伞真的很不好撑,大雨一直顺着两伞之间的缝隙往她的手臂上灌。
她咬牙忍着,到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了,她干脆丢了自己的那伞,只撑一把。
这样三人就共一把伞,伞不大,她只得紧紧挨着男人,可挨得太近,又惟恐自己湿透的袖管打湿了男人的衣服,不得不又跑到男人的另一边。
一直都没有人说话。
很诡异的画面。
苏阳趴着男人的背上,微微阖着眸子,似是虚弱地睡了过去,苏月的视线始终直直望着前方。
恍惚中,男人的目光似乎时不时朝她瞟来,又似乎没有,只是她的幻觉,她不敢看,也不想看。
宫门口,张安撑着伞,等在马车的旁边。
见他们出来,连忙打开车幔,商慕寒背着苏阳弯腰入了内。
苏月见车厢太小,站在边上微微犹豫,一只手就从里厢伸了出来,是商慕寒。
苏月怔了怔,不意他会如此,静默了片刻,才将手递过去,大掌便裹了她的手,将她拉进了车厢。
拉上车幔,张安弯了弯唇,跳上车架,扬鞭,落在马背上。
马儿嘶鸣一声,走了起来。
车内,苏月和商慕寒对面而坐,苏阳靠坐在商慕寒的怀里。
气氛再度诡异起来。
为了避免尴尬,苏月索性转过头,微微撩着一边的窗幔,静静看着外面的雨幕成帘。
蓦地,头上一重,视线被一块柔软的布帛所挡。
她一怔,本能地伸手扯下,发现竟是一条干锦巾。
微微愣了愣,她回头,正撞上男人淡淡看过来的视线。
“湿成那样,擦一下吧!”
苏月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锦巾,略略怔忡,心底深处的酸楚就铺天盖地地翻腾起来。
或许他只是那么一说,没有带任何感情色彩,她却听得只觉刺耳。
什么叫湿成那样
她又不是很喜欢湿成那样!
还不是为了给他和他的女人谋福利!
心中气苦,她抓起手中的锦巾扔还了过去。
男人伸手,稳稳接住。
她以为男人会生气,没有,他只是看着她,没有吭声。
她便又扭过头,继续看外面。
骤然,头上再次一重,只是这次,是人的手,确切的说,是拿着锦巾的手,在揉着她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