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梦,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靠得那样近, 她一呼一吸间, 都是他温热的气息, 是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香味, 暧昧极了。在这个时代,尽管大家已提倡自由恋爱, 但未婚男女总还是守着旧时的规矩, 总还是有礼有矩的。
于是, 以吴咤这样英俊的面容使出这一招,乍然的亲密总能令女子意乱情迷。
在前世, 这样的求婚将原主惑得五迷三道, 令她不胜娇羞的同时,心头一层一层地漫上喜悦,以为她将同这个俊美、有能力有抱负的男人开花结果。
她本以为, 她的爱情,是和上一辈人不一样的,冲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的藩篱, 是自由恋爱,定能走向幸福。
可以说, 前世, 陆茵梦听到这样一句话有多喜悦,这一世,和陆茵梦共情的陆之韵便感觉有多讽刺。
她用那双美得如梦似幻的眸子专注地盯着吴咤“你是认真的么”
吴咤信誓旦旦“此心昭昭,天地可鉴。你再要不信, 便只有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方能证明。”
他的话说得很好听,神情间亦灼热了些,握住陆之韵柔胰的那只大手也微微用力收紧,似有几分急切地恳求“茵梦,答应我,好不好”
在前世,话到这里,原主便答应了他。但此时,那画面涌现在陆之韵的脑海中时,却是因共情而产生的悔恨与痛愤。
于是,陆之韵唇角微勾,一双如梦似幻的眼中带着一点清醒的笑意,像质疑“你的心的不诚。”
吴咤心里一个咯噔,旋即心跳都加速了几分。在此之前,陆茵梦在他眼中,是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名门闺秀,他能手到擒来,任她怎么扑腾,都翻不过他的五指山去。
然而今天,不过短短两刻钟的功夫,她便令他有了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他心头一热,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眼睛“若我这样儿的,还叫心不诚,天底下也没有诚心实意的人。你还要我怎么诚心”
他们面对面站着,她一只手被他拉着,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精致的手袋。饶是穿了高跟鞋,陆之韵还要比吴咤矮十公分,却并没堕了气势。
她眼中的笑意不变,像是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举凡电影之中,抑或是现实中,自由恋爱、自由结合时,求婚一方皆要单膝跪地,奉上一枚戒指,现场须有鲜花和亲朋的见证。鲜花戒指或可免,以咱们的情况,亲朋的见证亦不能实现,但”
陆之韵故意住了口,嘴角噙笑,只期待、鼓励地看着他,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显。吴咤适才因棋逢对手隐隐产生的兴奋,霎时便成了不宜宣之于口的屈辱。
他笑了笑,说“我本以为,你并不会愿意要一个会下跪的丈夫。”
在前世,原主确然是不要的,她喜欢的就是他这样的自尊,认为他不当向任何人低头,到头来,却是那样一个下场。
陆之韵面不改色,唇畔依然挂着那点笑意“一个男人,倘若在求婚时都不愿下跪,他对我又有几分真心倘或果真结了婚,待我岂会有几分好”
她在将他的军,却期待地看着他,那双如梦似幻的眸子,仿佛比从前更亮了些,带着些儿令他心悸的光芒。
此时,夕阳西斜,有不少年轻学生和青年男女在公园中走着。因吴咤和陆之韵的容颜太过精致,陆之韵又是上过杂志、报纸的头等名媛,便有许多目光频频投望过来。
吴咤每次和陆茵梦约会,都选在公园,是因为,这是最经济最实惠的约会方式。从前,旁人每每投来这样的目光,他都会有种胜利者的骄傲和喜悦。此刻,这些目光却又令他犹如芒刺在背。
屈辱感一层一层地漫上吴咤的心头。
倘使他家和她家一样是正得势的名门贵胄,陆茵梦决计不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从前,家道尚未中落时,他看别人,总有一种上等人的优越感。
后来,他那个短命的爸没了后,他便成了任人嘲讽作践的下等人。他早已学会了能屈能伸,却不愿在她面前低头,她本该在他的掌控之中,是他的囊中之物。
吴咤脸上的笑飘了些,竟能让人咂摸出几分苦处。然而那张希腊雕像般的脸毕竟还是英俊的。
“你果真想要么”
他知道,为了和她结婚,为了他们的婚姻能带来的巨大利益关系,他会屈服,但这并不妨碍他为此感到压抑、屈辱。
他很清晰地体验着,他的自尊心正一点一点地被蚕食,而她窈窕的倩影,也越发和那些所谓的上等人富家太太小姐们重合,仿佛他此时没了钱没了地位,便是头等应当被欺负的人。
陆之韵笑吟吟地看着吴咤,落落大方但又尊贵地颔首,看在吴咤眼中,此刻她的笑容,和那些对他冷嘲热讽的嘴脸没什么两样。
吴咤只觉膝盖重逾千斤,却还是一点一点、艰难地向下弯。
陆之韵偏又瞅着他,似笑非笑地说“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就知道,你对我,也就是嘴上的认真。”
她这话一出,吴咤心一横,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被鹅卵石砌成的小路磕得生疼生疼的,他强忍着,脸上的笑容倒还是“真诚”的,目光中的爱慕也不似作假,极有磁性的声音中满是深情“茵梦,嫁给我。”
但在他心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而他发誓,今日之种种,将来他一定会找回来。
陆之韵一看他的样子,结合上一世原主的遭遇,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注定不会成功。
这只是第一步,一小步。
他现在就感到屈辱了吗
将来只会更屈辱。
陆之韵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低头看他,却不说话。他一不做二不休,又重复了一遍“茵梦,嫁给我。”
两日后。
在金碧辉煌的别墅里,衣香丽影之中,陆之韵穿着礼服长裙,和梳妆打扮极时髦的一位年轻女子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女子叫赵香君,亦是香城中出了名的名媛,什么舞都跳得,还会昆曲,会作诗,会写文,新体诗旧体诗现代诗小品杂文散文通俗都来得,是香江四大才女之一,是陆茵梦唯一的一位交心的朋友。
前世陆茵梦出事,只有她肯站出来指责吴咤,也是她在积极营救她,但陆茵梦为了自己的孩子,没走,却没想到吴咤能那么狠,连孩子都不肯顾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