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付俊都不敢去碰嘴角, 要结痂不结痂的,碰一下还怕又摸到血。他去卫生间照了一下镜子,发现伤口倒是不大, 但血出了不少,都流到下巴了,他竟都不知道。
不过好在是有些结痂了, 冷付俊将血洗了干净, 拿纸巾擦着。
他爸下手可真是狠, 这一下还好只是擦到了棍子尾巴, 要整棍子招呼在脸上,怕他现在的脸是看都不能看了。
钟乐悠跟在冷付俊的身后, 他刚才就看到了冷付俊嘴角的伤口,只是因为当着冷明龙跟宋声巧的面并不敢说明问什么。眼下就能说了“哥哥,你受伤了”
冷付俊不甚在意说道“没事, 一个小伤口罢了。”
但钟乐悠看着,眼眶就红了。
冷付俊不知道他好好的怎么又红了眼眶,问“怎么了宝贝, 好好的怎么眼睛都红了”
钟乐悠想伸手去碰触冷付俊的脸, 却又不敢碰到,他慢慢道“你受伤了”
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冷付俊一时竟无言能对。
冷付俊都惊讶,钟乐悠看到他嘴角这么一个小伤口竟然会连眼睛都红了就这么难过
冷付俊安慰哄人的话张口就是“不疼,就是流了点血罢了, 一点都不疼。你别哭, 你这要哭了,才是叫我心疼。”
钟乐悠看着他,问“叔叔跟阿姨, 是不是知道了,所以才打了你”
钟乐悠是笨,反应又慢,别人对他说一两句好听的话他就会相信。可他真的不是傻,多给他一些时间,他也能将一些事情慢慢地想明白了。
关于自己跟冷付俊的事情,钟乐悠自是放在很心上的位置。他虽相信冷付俊,可也担心过如何向林家父母以及冷家父母坦白。今天冷家父母突然过来了,他一想就想到了这一块尤其冷付俊还受伤了,总不可能是宋声巧打的,肯定是冷明龙出的手。
就是具体为了什么原因他想不到,他没有想过冷家父母可能是心疼自己因此为难。
他只怕他们是反对自己跟冷付俊的事情。
冷付俊听着这话,下意识又是想来先前那哄骗那一套安慰钟乐悠。但看着钟乐悠的泪眼,突然就说不出那一套了。
他总觉得钟乐悠就像个好看的瓷娃娃,易碎呆萌,万事不懂,自己说什么是什么,也不会怀疑几分,都以相信为主。
可突然回想起来,其实不是这样的,钟乐悠并不是他想得那样软弱无用,他成长至现在,亦承受过许多。
他也能自己为自己做决定。
而现在,钟乐悠正在为自己受了一点小伤担心,甚至伤心。
这一时刻倒是能够理解几分冷明龙跟宋声巧的心情了他对这样一个小朋友到底做了什么,又哄又骗到了这步,只为了一己之私,以为将钟乐悠也哄得高兴就万事大吉了,其实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完全忽略了钟乐悠的感受会是何如。
冷明龙说钟乐悠是“着了他的道”,也没说错。
这些日子他给了钟乐悠很多甜言蜜语,更看着钟乐悠一点一点落进了自己布置的陷阱里。
他先前是安心,是满意,更甚得意。
但现在,他的计算哄骗跟钟乐悠的纯粹真心一比,罪恶感就兜不住全部溢了出来。
这小孩,是在全心全意毫无虚假地为这么一点小事难过。
冷付俊再不能说什么事都没有来骗他了,毕竟他父母是知道了,而钟乐悠也迟早要面对。只是没有明说,他问钟乐悠“怕不怕”
当然怕。
刚才坐在宋声巧身边的时候他都紧张,更不用说要是这件事情真被知道了会怎么样。
但钟乐悠很倔强地说道“不怕。”
音都破了。
钟乐悠猜想自己这样的一声不怕大概是不会让冷付俊相信的,可他很认真地想让冷付俊觉得他是真得不怕。
于是又再补充了一句“哥哥在的话,就不怕了。”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冷付俊在说着动人的话给钟乐悠听,所以他难以置信,此时此刻,不过就是钟乐悠这么几个字罢了,竟然让他生出了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
好像他说了什么并不重要,其中珍贵的是诚心跟信任。
钟乐悠是将这样的东西给了他。
冷家父母原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在林素夕回来之后就告诉她的,但林素夕最近兴致不错,刚从邻市回来,又计划跟几个朋友一起出国旅行。
只她们几个小姐妹一起,都不带上老公。
这原就是很难开口的话头,又是在这样的时刻,要说还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更败她兴致。问她去玩多久,回说最多也就十来天,于是宋声巧就想,冷付俊那里都瞒了这么多,也不在乎再多这么十来天了,便决定等到林素夕回来了再说。
反正这事什么时候说都是一个结果,晚说怪不早说,早说又怪开始不说,没个是头的。
冷冬重倒也成了个出气的。
宋声巧把他揪过来问了一顿,问他冷付俊这事他到底是知道不知道这样大且匪夷所思的事情,冷冬重要知道了还能保持淡定,那肯定就是已经知道了。
结果冷冬重都被波及进去。
宋声巧责备他怎么就成了冷付俊的帮凶,这样的事情都替他隐瞒不让家里知道。
帮凶这顶帽子可扣得太大,冷冬重说自己也是没办法,这事他便是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啊。
与此同时,冷冬重也更加确定自己先前的看法。
冷付俊就是要这样,各个击破。虽然骂归骂恨归恨,但到底是亲哥哥亲儿子,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要吃子弹的事,哪里真能不帮了
现在家里也就林素夕一个人不知道了。
宋声巧气得两晚都没睡好,一回想起来就恨不得给冷付俊一个嘴巴子叫他脑子清楚清楚。可气过了,也是真心想知道钟乐悠好不好。
那肚子里的可是自己未来大孙子,她哪里能不想着。要不是现在时间不对,她都想将人接到家里来住着好好照顾了。
她发了无数条信息问冷付俊,现在钟乐悠情况怎么样,平日里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又是在哪家医院找了哪个医生做的检查。
冷付俊要是不回或回慢了,她就直接打电话过来,开口第一句不是嫌弃就是骂。
但好歹有这么一个孙子在,宋声巧那边是没有问题了。
只要林家同意钟乐悠跟他在一起,这件事就能迎来完美结局了。
冷付俊这段时间差不多把所有的应酬活动都摘光了,几乎所有朋友见着他都说他变了。先前会去的场合现是去少了,便是去,衣领能拉到眼睛上。再后来干脆都不去,谁请都不给面子,每天两点一线,像极了只会围着老婆打转的上班族丈夫。
这天终于有个朋友是在自己家中设宴请到了冷付俊,几个人哄笑打趣他,说他现在真是难请,要不是在家里请客,都请不到他了。
冷付俊还真是不想来的,不过朋友叫了他好几次,多少得卖一个面子。他也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回去了。这几日多雨,钟乐悠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
跟一群粗糙的老大爷们吃饭真是没意思,他宁愿在家抱着钟乐悠看看无聊的动画片最近钟乐比较喜欢看动画片,还是他小时候看的那些,说是重温。也是冷付俊自己要黏着钟乐悠,便是什么事情都不做,单纯地抱着钟乐悠,他就心里满意。
于是冷付俊就跟钟乐悠一起把几百集的哈姆太郎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冷付俊再看什么都觉得脑子里有一群仓鼠跑过。
朋友跟他说话,他心不在焉地想着仓鼠,人家叫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友人问,怎么了这是,想老婆了啊
无非就是在打探他口风,想知道他是不是如外界所传那般,真在追什么某家千金大小姐还是某国公主来着,要修身养性重新做人了。
冷付俊哪里会说,他看了眼时间,只道“差不多了,都这个点了,我先回去了。”
旁边的人连忙拉住他“这才哪到哪儿,只喝了几杯就想走了啊,再坐一会儿,跟我们说说你追的那个大小姐还是公主来着呗”
“什么大小姐公主的,压根没有这个人,我也不知道哪里出来了这样的话,你们听听就好,可千万别当真了。” 冷付俊无奈笑道,继续坚持要走,理由分明敷衍不走心,“我真得走了,我还要回去遛狗喂狗。”
一看就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并且是不能告人的事情。
平日里大家称兄道弟开开玩笑也没什么,冷付俊说了两遍要走,也就没人再非要扯着他留下来了。
家主人站了起来“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你们坐着慢慢吃,我自己出去就行了。”
但朋友毕竟是主人,还是送他到了玄关处。
冷付俊在那儿换鞋换鞋,进门的时候没注意,要出去了才看到玄关墙上挂着一幅油画。
冷付俊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钟乐悠的画。
这是冷宅的冬景图,当时钟乐悠为了这幅画花了不下七八天的功夫。画的正是池塘那一块的景色,池塘枯叶,新梅初绽。
这幅画自是很不错,所以冷付俊还记得。
但眼下他更好奇,怎么钟乐悠的画会在这里。
他问友人“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
对方叹了声气“嗳,这是我妹妹买来的,她最近迷上了一个小画家,叫什么叫什么我记不起来了,总之最近办了个画展,就是从画展上买下来的。”
这就奇了。
钟乐悠的画还跑到画展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