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抬着扁担打着配合,
一个照看着挂钩,以防钢圈滑落;
一个一手虚浮着长长的黑色标星秤杆, 一手推动挂在秤杆上的巨大铁秤砣;
村长见了,忙大步跨过去, 接手了拨动秤砣的工作。
看着终于平衡了,且翘的高高的秤杆, 村长脸上欢喜, “六十二斤。好”
用过的旧轮胎钢圈, 加上外头裹着的泥巴灰尘, 比新钢圈重个两三斤很正常, 当然,粟米是不会说,就算六十斤的。
等四子与刚子放下扁担,钢圈落地, 村长欢喜的走到桌子后, 在本子上一边记录, 一边喊, “粟米,粟光林姐弟共交铁六十”
斤字还未落下,粟米忙就跳出来, “全爷爷, 您不说说一人十斤的任务吗我跟弟弟不是只要交二十斤”
额, 本想一把落定的李全发,暗恨粟米不识趣, 面上却维持着笑脸。
“是啊,米妹几,话是这么说,的确是一人交十斤,不过你交的铁是一坨,也分不开,根本没法把剩下的退给你呀,而且这是给国家做贡献,米妹几,你要响应号召,积极表现才是,你放心,到时候全爷爷给你评先进。”
额,得,拿先进忽悠自己,当她稀罕。
“全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全爷爷,这铁是我亲戚花钱买的呢”粟米坚持这一点,让李全发表情渐渐凝固,变的很难看。
可要让他把到了嘴里的肉给退出去,特别是在团子里绝大多数的人,都根本没法完成自己制定下的任务量时,李全发觉得格外肉痛。
他看了看粟米,又看了看边上,刚才还一副剑拔弩张的粟喜鸣与粟喜河,顿时,李全发的心里有了主意。
“米妹几啊,你看,你跟三毛的铁是交齐了,可你爹,还有你九叔他们的铁,那可还差着大缺口呢你难道不帮帮他们”
我草粟米惊愕,是被村长的无耻给震惊的
心里再震惊,粟米面上却不敢漏一丝分毫。
颤抖着小身体,一双眼睛胆怯的瞄了瞄粟喜河的方向,两只不停的搅动着衣角,可怜巴巴,怯怯诺诺的,最后咬咬牙,狠狠心。
“以前我跟毛毛饿肚子,没饭吃的时候,都是九叔偷偷给我们东西吃,所以,所以多余的铁给,给,九,九叔吧”
粟米故作豁出去了的模样,临了说完了,还一副害怕被粟喜河这个亲爹责怪,小心翼翼拿眼偷瞄他的表情。
她这幅模样,特别是刚才做出的决定,让身上本就压着三十斤交铁任务的粟喜河,眼睛瞬间就瞪的比铜铃还大。
马哒,家里的老头老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这次交任务,他爹就拍板,任务各房完成各房的。
他们老两口的任务,嘴上说是不用他们几个当儿子的操心,实际上呢两老货直接把家里所有的铁器都算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这让一下子背了三十斤任务铁,却没有任何渠道去弄的他做了难。
前头他还打算破罐子破摔,为了他家艳儿跟香妹几,豁出去了就来着。
可惜,等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看不上,不喜欢的两死崽子,走了狗屎运的成功交了任务不说,居然还有得剩
当时,村长默不吭声准备没下那四十斤铁的时候,粟喜河当即就急了。
所幸那死崽子还不算蠢到家,知道剩下的不能白白便宜村长那老货。
正当他以为,凭着自己是俩死崽子的老子,剩下的铁,怎么滴也该是他这个老子来做主,自己三十斤铁的任务能够轻轻松松完成的时候,个倒霉催的死崽子,居然,她居然,她居然敢把他的铁送给了老九那个蠢货
真是叔叔可以忍,婶婶都不能忍
“死崽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粟喜河咬牙切齿的,恨不能立时把眼前这个专门生来就爱跟他作对的死崽子,给狠狠的掼地上摔死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以消他的心头只恨般。
那凶神恶煞的面孔,那愤怒的眼神,那紧握的拳头,无一不在暴露着,此刻粟喜河内心的愤怒。
而粟米要的,就是渣爹这个表现。
如若不然,刚才她又何必戏精附体的装可怜
见到渣爹果然上钩,粟米拉着弟弟,脸上害怕胆怯的神色更甚,她故意抖着小腿,转身就往村长身边跑,一把抱住李全发的腿,“全爷爷,我害怕”
是啊,她害怕,作为一个亲生女儿,居然害怕亲老子
不等李全发出面开口,边上的团邻们不乐意了。
他们见过偏心眼的爹妈;也见过有后娘就有后爹的后爹;
可是,坏到如粟喜河这样的后爹,实在是让他们再三刷新三观下限,心里忍不住的就厌恶起来。
“粟喜河,米妹几跟毛阿几是你的亲崽女,哪有你这么当人老子的,也不怕把孩子吓出个好歹来”
“就是,就是,粟喜河,你可是亲爹”
面对众人的看不过眼,被众人数落的粟喜河也怒了。
握紧的拳头被他捏的咔咔做响,红了眼的粟喜河指着粟米。
“我还想拿她当亲崽女,可也要他们把我当亲老子才行啊
哦,明知道亲爹的任务都完不成,他们明明有多余的铁,不想着帮我这个亲老子,反而去帮一个外人,你们觉得,到底是我不想认他们,还是他们这对死崽子不肯认我”
额,好像这么说也对,不少人不由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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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为自己辩解的头头是道的渣爹,粟米可不想他三言两语的就洗白。
某假小孩再度戏精附体,怯懦的探头看着粟喜河。
“我娘以前还在的时候,就教育我跟毛毛,做人要讲本份,要知恩图报
以前我跟毛毛总吃不上饭,还经常被打,只有九叔对我们好。
我们还小,一直以来也没法报答九叔,眼下靠着别人的接济,有多余的铁了,我就记着娘的话,要有恩报恩,所以我才把铁给九,九叔的
爹,我不是故意不给你的,只是报答恩人更重要,难道你想让我成个知恩不报的坏孩子吗”
粟米有意解释加引导的话,在场的团里人听了,绝大多数人都纷纷点头。
也是,如今的人大多淳朴,讲就有恩报恩,与人为善,哪怕那些骨子里自私自利的家伙,心里不以为意,面上却还是赞同的。
听到粟米这么说,人们纷纷感慨,粟米跟毛毛的亲娘教孩子教的好,一个个看着粟米的表情更是和蔼的不行。
也是,毕竟谁都喜欢好孩子不是
眼睁睁的看着死崽子三言两语的改变了大家的态度,转眼就让众人再次调转矛头数落自己,粟喜河心里那个气呀。
“我是你老子,亲老子”
粟米点头嗯嗯嗯,“对啊,就因为你是我亲爹,所以我们自己人怎么都行,可恩情却是要先报答的啊,刚才你不还说,九叔是外人吗”
额,他居然被怼的无言以对,粟喜河猝
刚才看到粟米被自己那倒霉催的堂哥针对,一直就看不惯倒霉堂哥的粟喜鸣,就想蹦跶出来帮粟米好好怼一怼渣堂哥来着。
可是事情牵扯到自己,小家伙把剩下的铁都给了自己,他要是蹦跶出去肯定坏菜。
考虑到这些,脑子聪明的李朝平给身边的王先发赶紧使了眼色,兄弟二人急忙拉住了欲要蹦跶出去的粟喜鸣,没让蠢哥们出去坏菜。
可怜粟喜鸣,等他好不容易把挣开束缚,把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掰开时,那头的倒霉堂哥已经被他家小侄女堵的哑口无言,见状,粟喜鸣高兴的很。
“粟喜河不是我说你,要我是你,我宁可被拉去,也不会跳出来抢崽女的东西
你也不想想,以前你是怎么对待米妹几跟毛啊几的
他们两个被你那好继女欺负、抢东西的时候你在哪里
他们不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每每你下了死手打他们的时候,你怎么就想不起来,你是他们俩的亲爹来着我呸”
粟喜鸣越说越带劲,最后都恨不得跳起脚来,指着倒霉堂哥的鼻子骂。
只可惜,自家老爹来的太迅速,也不知道他那笨老爹,是不是维护倒霉堂哥那家子极品维护惯了,上来就给了骂的正起劲的自己背后心一巴掌,疼的他哟
最后了,粟喜鸣是被他爹粟得旺,拧着耳朵给强行拖走了的,至于粟米剩下的四十几铁,在粟米所谓坚持报恩的理论下,自然而然的是记在了二货九叔的头上,没让渣爹得逞。
看着渣爹阴着张脸,气压低闷的离开,粟米心情好的不得了。
回了家,为了表示庆祝,她还特意炒了两盘好菜跟毛毛一道分享,快活的很
第二天一大早的,粟米跟毛毛,是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惊醒过来的。
“米妹几开门,开门,快开门”
茫然清醒的粟米,嘴巴打着哈欠,听到外头喊门的是二货九叔的声音,她忙爬起床,一边快速穿衣裳,一边回应着外头的人。
“来了,来了,等会”
麻溜的下床穿鞋,连鞋跟都没提好,粟米拉巴着布鞋就往门边跑。
将将把门打开,外头就凑进来一个龇牙咧嘴的人头。
打着哈欠,粟米疑惑,“九叔,一大早的你敲我的门干嘛”
粟喜鸣坏心眼的揉了揉粟米的脑袋,“米妹几,我跟你说,昨个我跟你先发叔还有朝平叔,都一道去村长那报名了”
“报什么名”
粟喜鸣对于粟米的明知故问表示不满,点着粟米的脑门,“你是不是傻,叔就问你,你是不是傻昨天才交了铁,眼下我们报名,除了是去乡里大炼钢还能是什么”
“什么你们三个都要去炼钢”可炼钢的话,村长不是说,团里只要出壮劳力的吗
就她九叔这样的也行
粟喜鸣却不明白粟米心里的疑惑,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胸脯,一副他很光荣的姿态。
“我们哥三可是积极踊跃的到村长那里,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名额
米妹几,一会九叔我们就跟着送铁的牛车一道去乡里了,你跟毛毛也别太想我们了啊。
还有,家里烧的柴火要是不够了,你小小人一个可别上山去,直接上叔家里拿,或者喊你六哥跟七哥帮你砍,我都跟他们打好招呼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要烧的柴,或者有谁欺负你们了,你就去找他们”
感情二货九叔一大早来敲自己的门,为的就是来交代这些琐碎事情的啊,他到底是有多不放心自己
“九叔,你能不能别去炼钢有什么好玩的,你还是别”
粟米想说,这次的炼钢注定是要以失败告终的,投进去的人力,物力,金钱,怕都是要打水漂的。
他们辛辛苦苦的去炼钢,中途更甚至是冒着人生安全的巨大威胁,不怕苦,不怕累的去奉献,可最后
粟米不忍心对自己好的人去吃苦受累,去冒险,想改变他们哥三的主意,却没法把事情的结果说明白,就只能按着二货九叔平日的性子来引导。
她哪里料到,这回的二货九叔,思想居然能那般先进
人赏了她一个脑瓜子,粟喜鸣严肃道“你九叔我又不是去玩的,我们是去为国家做贡献的好了,好了,该交代你的我都跟你说了,你跟毛毛在家乖乖的,回头等我跟你先发叔朝平叔炼完钢家来,我给你们买好吃的,乖啊”
得,看样子,粟米知道自己拦不住。
既然拦不住,粟米就只能尽量多提点他们。
急忙拉住转身就要走的人,粟米急匆匆的叮嘱。
“九叔,你们三个实在要去,我也不拦着你们当先进。
但是九叔,你们三个都还小,个子都没做长成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们要爱惜
像上高炉那样的危险活计,你们就避开点,别傻傻的往前冲,平日在边上拉拉煤,运运铁什么的安全的活做一做就得了,别有事没事就往前冒头充表现”
粟米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还是外头传来王先发的喊声,粟喜鸣才笑眯眯的,再次揉了揉粟米的脑袋
“行了,行了,叔知道了,晓得你关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晓得的很好了,不跟你说了,牛车出团子了,我得跟着村长他们去了,不然一会就迟了”
粟喜鸣是真不想看到,自家侄女如老太太般的唠叨,听到外头好哥们的喊声,他忙就闪人,跟条滑泥鳅似的,应着粟米的话,应着应着,就应的没了人影。
粟米看着空无一人的牛圈路口,她无奈叹气。
她就知道,二货九叔听不进自己的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