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送多了,他们肯定会怀疑,但是让他们猜去吧我钱溢飞一向利用对手来做事,当然这次也不会例外。还有,”他放眼瞧瞧窗外,低沉着嗓音,慢条斯理地又道,“你如果有空就潜回国共交界处,想方设法干掉几个国军士兵。”
“啊”
“你啊个什么不会找些杂牌部队来弄吗”
“噢”
“明白我的用意吗”
“六哥,我脑子比较苯”
“你好好想想:如果边境乱了,共产党会怎么做除了加强国共交界区的防御,便是严查匪区内所谓的反动派。那么在这种空气下,我们要找的人自然会加倍小心,甚至不轻易与我们接触。”
“如果他不接线,那我们这次来还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说不轻易,并未否认他会取消接线。如果这个人手握机密情报,如果他想稳妥出手旭东,给你出个题:如果你是他,会选择在什么时机行动,才能不用涉险一击中的”
杨旭东的脑子有点乱,原则上他也不希望自己同志有什么闪失,不过六哥做事一定要剑走偏锋吗事实上,钱溢飞的内心深处并不象样旭东所想的那么复杂。钱溢飞隐匿在军统多年,其目的并不只是为了“坚冰”。在没有获得上级首肯下,他既无权与解放区取得任何联系,又不能轻易暴露自己。如果一定要为“坚冰”而牺牲掉自己身份,那他钱溢飞宁肯无所事事,乖乖放弃行动而溜之大吉。所以当前的情况就是这样:谁都不愿意因为对方而搭上自己,因此这对有史以来被称为最自私的情报员,就只能创造时机,玩弄时机和相互把握时机了。
“小姐,根据我们的暗线汇报,共区内没有什么异常,”老秦忧心忡忡地说道,“照这样下去,即便我们逮住卢云凯,又能拿钱溢飞怎么样他会不会听到风声后逃之夭夭呢”
“进了共区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吗”周云拖过一条薄被盖在身上,躺在行军床上的她实在是撑不住,上下眼皮间好似糊上一层胶。有时想想自己也觉得好笑,和钱老六非亲非故,天天为他守夜这算哪门子事儿倘若不是想利用钱溢飞来打击二处那群废物,“哼哼”陷入迷离中的周云暗道,“就凭那些土得掉渣的共产党切”
老秦不敢再打扰她,退出去,轻轻掩上房门。从内心来讲,他不明白周云到底想干什么。直到现在,对于那个已身陷囹圄的卢云凯,老秦仍不知该怎么办。一处的办事特点是上峰怎么交待就怎么办,别打听也别怀疑。长此以往,这些大大小小的特务们就留下个病根:办事不习惯动脑子。当然,中统的头目们也不希望手下比自己聪明。因此在中统最流行的口头禅就是“长官我明白了”或者“是”。如果有人真要较真问一句“你到底明白什么了”,没准这些吃瘪的特务们,能恨你一辈子。
“唉小姐睡得可真不是时候,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呢”老秦掐着那份最新情报,呆呆矗立在走廊。就在这时,玄关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在几名持枪荷弹警卫的护送下,徐百川阴霾着面孔,一言不发朝他走来。
不由自主敬个礼,右手还未放下,徐百川一伸手,将他整个人拨到一边。“您这是”没等懵懂的老秦合上惊恐开大的嘴巴,徐百川飞起一脚,“砰”地踹开房门“咦你们管事儿的呢”瞧着空空如也的室内,老秦也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她刚才还在呀”
“谁是你们管事儿的”
“这个”
“叫她出来”
“徐长官,您不是也看到了吗屋里它没人哪”
“也何你们一处好大的架子啊怎么,齐东临平生就是这么管教你们的”
“徐长官,人死为大,这不关齐长官的事儿。您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向我们局座交涉。”老秦说得不卑不亢,可徐百川冷眼上下打量他一番,森森笑道:“看不出你嘴皮子倒是挺硬我问你,这里的事情你能做主吗”
“这个不能嗯徐长官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摘下手套一指老秦的鼻子,从牙缝中狠狠蹦出两个字,“滚蛋”
和中统比较起来,军统的特点就是一个字横。这不仅源于他们多半的军人出身,而且戴笠生前那顺风顺雨的十几年,也造就了他们盛气凌人的姿态。与其说中统和军统之间是由于权力的分配而产生积怨,倒不如说是一方在气势上因长期受压抑而产生的抑郁情怀。
军统对待中统根本不会客气,也不知道什么是客气。只要军统的人高兴,打个电话叫中统的姑娘半夜送外卖,这也并非是空穴来风。问题就在于,为什么同样是被明媒正娶的中统,却只能低三下四瞧军统这个小老婆的脸色呢
接到自己部下深更半夜打来的电话,一处山城新任负责人田向荣,一脚踢开搂在怀里呼呼大睡的小老婆,在深闺怨妇那号啕大哭的诅咒声中,提着裤子,用手指支撑着沉重无比的眼皮,钻进小汽车一溜烟跑到怒气冲冲的徐百川身边。还未等他把眼角的眼屎擦干净,徐百川已是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妈个x的,你小子怎么现在才死过来我问你,谁给你私调军用飞机的权力你小子胆大了是不是翅膀硬啦”
听徐百川这么一骂,老秦算是彻底明白了:感情自己顶头上司的上司,原来也是二处嫁过来的小媳妇果不其然,田向荣匆匆抹把脸,非但没敢在同级的徐百川面前顶嘴,反而耷拉着脑袋,琢磨该怎么找个替死鬼。老秦捂着脸蹿到一边,这么多年下来,左右双颊被巴掌磨练出来的脸皮告诉他:在中统混,实际上就是训练谁比谁跑得更快。不过多年经验往往也有靠不住的时候,他快,他上司的上司跑得比他更快,一脚踹出去,老秦一个踉跄栽倒在水泥地面上
“你个王八蛋还敢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田向荣的凶狠、冷血在徐百川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望着他那红肿和闪烁着凶狠的目光,老秦知道自己就是那后娘领养的前妻私生子。“处座,这不关我事,我一个小组长咋会知道那些机密”
“你们科长呢嗯”田向荣挠挠头皮,琢磨琢磨,低下脑袋突然问道,“你们科长是谁我上任这么多天,怎么没见她露过面”
“处座,我也正在找她哪”一指房门大敞的卧室,老秦哭丧着脸说道,“刚才还在哪咋一转眼就没了”
“没了”徐百川和田向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涌到门口一看:只见行军床上那凌乱的被褥和随风呼扇的玻璃窗,室内只留下一缕淡淡清香“动作倒是蛮快哎可她跑什么呀”
看在田向荣曾是自己“一奶同胞”的面子,徐百川并未继续深究中统私调军用飞机一事。不过,关于中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百思不得其解:“一处到底发了什么神经他们要飞机究竟想干什么那个神秘的科长又是谁怎么连人都不敢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