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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 第七章 最是一生好景时

青阳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桑林,“你觉得少昊如何”

早上四哥已经问过这个问题,可阿珩没有办法用同样的答案去敷衍大哥,只能认真思索着,却越思索越心乱。

青阳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阿珩的答案,不过,这也是答案的一种。她轻声笑起来,“少昊他非常好,只要他愿意,世间没有女子舍得拒绝他。”阿珩的脸慢慢红了,青阳转身看着妹妹,“可是,你就要是世间那唯一的一个必须拒绝他,不能喜欢他的女子。”

阿珩太过震惊,脱口而出,“为什么你们不是好友吗”

“青阳和少昊是好友,轩辕青阳和高辛少昊却不见得。你应该知道父王渴望一统中原、甚至天下的野心,指不准哪天我和少昊要在战场上相见,殚精竭虑置对方于死地。”青阳唇边有淡淡的微笑,好似说着“唉,明天天气恐怕不好”这样无奈的小事。

阿珩脸上的绯红一点点褪去,换成了苍白,“可我还是要嫁给他,因为我是轩辕妭,他是高辛少昊。“

“是,你还是要嫁给他,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对他动心。”青阳轻哼一声,眼神蓦然变冷,“我以为少昊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稍稍留情,没想到他竟然花费了一整个晚上的心思在你身上。”

阿珩低下头,低声说:“和他无关,是我想多了解一点他,主动和他亲近,我知道他喜欢酒,刻意用酒挑起了他谈话的兴趣。”

青阳走到阿珩面前,抬起了阿珩的头,盯着她的眼睛,神色凝重,“小妹,千万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他是高辛少昊,是我都害怕的高辛少昊他不会永远看在我和他的交情上,仁慈地提醒自己不要把你做了他手中的棋子”

阿珩眼中有了湿漉漉的雾气,却倔强地咬着唇。

青阳说:“对我和少昊来说,心里有太多东西、家国、天下、责任、权力女人都不知道排在第几位。为了自己,你还是视他为陌路最好。”

阿珩冷冷叽嘲,“真该谢谢大哥为我考虑如此周详。不知道你究竟是担心少昊拿我做了棋子,还是担心我不能做你和父亲的棋子。”

青阳默不作声,好一会后才说:“不管你接受不接受,这就是事实,谁叫你的姓氏是轩辕呢”他拉门而去。

阿珩疲惫地靠着榻上,心头弥漫起悲凉。母亲和四哥总是尽量隔绝着一切阴暗的斗争,希望她永远是自由自在的西陵珩,大哥却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是姓轩辕、名妭,是轩辕族的王姬。

因为太累,阿珩靠着榻,衣衫都没脱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时分,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她匆匆拉开门问侍女:“怎么这么吵”

“有贼子深夜潜入朝云殿。”侍女似乎仍然不敢相信,说话的表情和做梦一样。

阿珩也吃了一惊,“这贼子也算倒霉,什么日子不好来偏偏往大哥的剑口上撞,这不是找死嘛”

侍女点头,一脸不可思议,“是啊,做贼都做得不敬业,怎么捡这么个日子真是胆大包天”

胆大包天阿珩心头跳了一跳,“贼子长什么样子”

“他脸上带着个木面具,看不清长相。”

“贼子在哪里”

“在四殿下和大殿下所住的左厢殿。”

阿珩撒腿就跑,侍女忙喊,“王姬,您慢点,殿下吩咐我们保护您。”

阿珩一口气跑到左厢殿,抓住个侍卫问:“贼子在哪里”

侍卫回答:“贼子闯入了四殿下的屋子,抓住了四殿下。”

阿珩气得咒骂,“真是个混蛋”

侍卫立即跪下,惶恐地说:“属下知错。”

阿珩无力挥挥手,“我不是在骂你。”

阿珩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整个左厢殿只青阳一个,负手而立,神态十分平和,听到阿珩的脚步声,他说:“谁让你来了出去”

阿珩看了一眼四哥的屋子,房门紧闭,她尝试着用灵力去探,可自己的灵力太低微,越不过禁制。

青阳站在门前,缓缓抽出长剑,“我数三声,如果你自己出来,我给你个全尸。”

屋里传来懒洋洋的笑声,“我数三声,如果你敢进来,你就是个大王八,如果你不敢进来,你就是个大乌龟。”

天下间还有谁敢这么对轩辕青阳说话虽然蚩尤变化了声音,可这口气真是除了他再不可能有第二个。阿珩咬着唇,看着青阳,青阳丝毫没有动怒,面色平静无波,轻轻举起了剑,没有任何声音,可面前的屋子一片一片的破裂,就像是朽木一样开始分崩离析,一瞬后,青阳的面前已经没有屋子,只是一片空地。

地上长满了粗壮的绿色植物,一直蔓延到桑林内。昌意被藤条吊在半空,歪垂着脑袋,全身都是鲜血,四周弥漫着死气,没有一丝生机。

“四哥”阿珩心神俱裂,惨叫着飞扑上前。

青阳的剑也抖了一抖,只是抖了一下,可隐匿在植物中的蚩尤已经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契机,他全力跃起,手中握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刀,嘻皮笑脸的叫,“这就是杀死你弟弟的刀。”

青阳盛怒下挥剑,霎时间,整个天地都是霍霍剑光。十几招后,青阳的剑刺入了蚩尤的胸口,杀气直奔心脏而去,就在蚩尤要毙命的一刻,青阳把剑停住,几丝灵力游走在他的心脏尘上,疼得蚩尤整个身子都在轻颤。

蚩尤脸色煞白,却不见畏惧,反而笑着点头,“不愧是轩辕青阳我布置了一个又一个谜障,只想激怒你,让你怒中犯错,却压根没有用,反中了你的计,你刚才的那一下手抖压根就是抖给我看,让我以为自己有机可乘,主动送上门。”

青阳微笑,淡淡说:“怎么没有用呢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后悔活着。”

蚩尤咧着嘴笑,他脸上的木质面具只遮着上半边脸,一笑就一口雪白的牙,满是不在乎,好似那个身体内插着把剑,心脏被剑气挤压的不是他,“那你可犯了个大错误。”

他猛地举起刀,用力向下劈去,刀锋携雷霆之力,流星般落下,所指却是自己,而不是青阳。

青阳愣了一愣,待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刀刃贴着蚩尤的胸膛飞过,青阳的剑被劈断,而蚩尤付出的代价是伤口从胸口的一个点延伸到了腹部,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月牙,鲜血如泉水一般喷涌出来。

蚩尤在大笑声中,身子一翻,就退入了桑林,迅速被桑林的绿色吞没。

青阳提着断剑追赶,可桑林内到处都是飘舞的桑叶,铺天盖地,什么都看不清楚,青阳停住了步子,朗声说:“看在你份孤勇上,我会安葬你。”

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漫天的桑叶徘徊飞舞着。

月色十分明亮,青阳举起断剑细看,这把剑在他手中千年,居然断在了今夜。青阳将剑收起,回身看到阿珩软坐在地上,怀中抱着浑身是血、无声无息的昌意。

阿珩眼睛惊恐地瞪着前方,瞳孔却没有任何反应。

青阳走过去,蹲到阿珩身边,“没事了,别害怕,昌意没有真受伤,这是那个贼子为了激怒我设置的谜障。”他的手从昌意身上抚过,昌意身上的血全没了。

阿珩的血液这才好像又开始流动,她张着嘴,“啊、啊”了几声,全身都在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眼泪滚了下来,她挥着拳头,猛地打了青阳一拳

青阳没有避让,刚才他明知道昌意没死,却任由阿珩悲痛欲绝,等于间接利用了阿珩去诱导敌人。

昌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睁,“怎么了”

青阳向桑林内走去,“昌意,你带阿珩回右厢殿休息。贼子伤得好重,应该没命冲破朝云峰的禁制逃走,不过我还是去查看一圈。”说着话,青阳已经消失不见。

阿珩不停地哭,昌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抱着妹妹,不停地说:“没事,别哭,别哭,没事,乖,乖”

阿珩哭着哭着,忽然抬头问:“大哥刚才说什么”

昌意说:“他说要去查看一圈。”

阿珩立即跳起来,提着裙子就跑,昌意在她身后追,“你要干什么”

阿珩停住了步子,低头想了想说:“我们回去休息吧。”

昌意喃喃说:“这个闯进朝阳殿的贼子能在大哥手下成功逃走,应该不是无名之辈,可谁会做这样的事情呢朝云峰上又没什么宝物。”

回到自己屋子后,阿珩拿下驻颜花,将它变成一枝桃花,插入瓶中。

和衣躺在榻上,接着睡觉。

一会后,窗户咔哒一声轻响,一个人影摸到了榻边,阿珩翻身而起,手中的匕首放到了来者的脖子上。

蚩尤摘掉面具,面具下的脸惨白,却依旧笑得满不在乎。

阿珩十分恨他的这种满不在乎,匕首逼进了几分,刀刃已经入肉,隐隐有血丝涔出,“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来见你啊”

阿珩的匕首又刺入了一分,几颗血珠滚出,“为什么要夜闯朝云殿不会正大光明求见吗”

“如果我直接求见轩辕妭,轩辕妭会见我吗轩辕妭的母亲会充许我上山吗再说了,我想见的女子是西陵珩,不是轩辕妭。”蚩尤的手握住了阿珩握着匕首的手,“你更愿意做西陵珩,对不对”

阿珩不吭声,手却慢慢松了劲,匕首掉落在蚩尤的脚下。蚩尤笑睨她,“这样多好,我不但进入了朝云殿,还能进入你的闺房。好媳妇,如果你肯让我搂着在榻上躺一会,那我就不虚此行了。”

阿珩气得直想劈死他,咬牙切齿地说:“也得要你有命来躺”

屋子外面突然想起了说话声,是昌意的声音,“大哥,找到了吗”

阿珩吓得立即把蚩尤往榻上拽,迅速放下帘帐,用被子盖住蚩尤,自己趴在帘子缝,紧张地盯着门,竖着耳朵偷听。

“没找到。这个贼子要么是在山野中像野兽一般长大,要么就受过野兽般的特殊训练,非常善于隐藏踪迹,不过我总觉得他就在附近,没有逃远,你带侍卫把朝云殿仔细搜一遍,所有屋子都查一下。”

昌意应了声“好”,再没有了说话声音。

阿珩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放下,抚着胸口回头,却看到蚩尤躺在她的枕头上,拥着她的被子,笑得一脸得意,比黄鼠狠偷到鸡还得意。

阿珩真想一耳光扇过去,把他的笑都扇走。

蚩尤笑着说:“榻已经睡到了,就差搂着你了。”

阿珩冷笑,“你就做梦吧”

“做梦吗”蚩尤一脸得意,朝阿珩眨了眨眼睛。阿珩头皮一阵发麻,刚想狠狠警告他不要胡来,就听到外面有匆匆脚步声,昌意大力拍着门:“阿珩,阿珩”

阿珩立即说:“怎么了我在啊”

昌意说:“我感受到你屋子里有异样的灵气,你真的没事”

“我没事。”

昌意却显然不信,猛地一下撞开了门,阿珩立即哧溜一下钻进了被子,顺便把蚩尤的头也狠狠摁进了被子里,蚩万却借机搂住了她。

阿珩不敢乱动,只能在心里把蚩尤往死里咒骂,她挑起一角帘子,装作睡意正浓地看着昌意,“究竟怎么了”

昌意闭着眼睛,用灵识仔细探查一番,困惑地摇头,“看来是我感觉错了。”

阿珩的心刚一松,昌意又盯着阿珩问:“你往日最爱凑热闹,怎么今天反倒一直老老实实”

阿珩笑着,故作大方地说:“我累了呀四哥,你要不要坐一会,陪陪我”

阿珩本以为四哥领了大哥的命令,肯定会急着完成任务,没想到四哥竟然真坐了下来,他朝侍卫挥挥手,让他们退出去。

他默默盯着阿珩,阿珩渐渐再笑不出来。

昌意轻声问:“你真希望我在这里陪你吗”

阿珩咬着唇,摇摇头。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阿珩想了一下,点点头。

昌意叹了口气,“我搜完朝云殿后,会带着所有侍卫集中搜一次桑林。”

昌意站起来要走,阿珩叫,“四哥,我只是他并不坏,也绝没有想伤你。”

昌意回头看着她,“我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选择帮你,谁叫你是我妹妹呢”说完话,他走了出去,又把房门紧紧关好。

阿珩立即掀开被子跳下榻,蚩尤笑嘻嘻看着她,一脸得意洋洋。

阿珩实在没力气朝他发火了,只想把这个不知死活的瘟神赶紧送走。

她一边收拾包裹,一边说:“我们等侍卫进入桑林后就下山,四哥会为我们打掩护,你最好别再若事,你该庆幸刚才是我四哥,若是我大哥,你就等死吧”

阿珩收拾好包裹后,又匆匆提笔给母亲写了封信,告诉她自己趁夜下山了。她可不敢保证事情不会被精明的大哥察觉,为了保命,还是一走了之最好。

一切准备停当,她对仍赖在榻上的蚩尤说:“我们走吧,你的灵力够吗能把自己的气息锁住吗”

蚩尤点了点头,“只要你大哥在三丈外,时间不要太长,就没有问题。”

阿珩说:“那你就求上天保佑吧”

朝云峰的禁制虽然厉害,却对阿珩不起作用,阿珩带着蚩尤成功溜下了朝云峰,沿着只有她和四哥知道的小径下山。

到了半山腰时,一头黑色的大兽突然冲出来,直扑阿珩身上,阿珩吓了一跳,正要躲避,发现是阿獙,她惊喜地抱住它,用力亲了它好几下,“阿獙,你来得正好,带我们下山吧。”

阿獙蹭着阿珩的脸,发着愉快的呜呜声。

烈阳落在树梢上,倨傲地看着他们,好似很不屑阿獙的小儿撒娇行径。

烈阳在前面领路,阿獙驮着他们向远离轩辕山的方向飞去。

蚩尤看着阿珩,满脸笑意,“阿珩,你还是和我一块下山了。”

阿珩冷冷地说:“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送你一程,明天早上我们就分道扬镳。”

阿珩忽觉不对,蚩尤的灵力突然开始外泄,她一把抓住蚩尤的胳膊,“你别逞强了,实话告诉我究竟伤得如何输给轩辕青阳不丢面子,也许整个大荒的神族高手中,你是唯一一个能从他剑下逃脱的。”

蚩尤凝视着她,似低语、似轻叹,“阿珩,我不会让你嫁给少昊”唇边慢慢地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就像小孩子终于吃到了自己想要的糖果,却丝毫不顾忌后果是所有的牙齿都会被蛀光,笑容还在脸上,蚩尤就昏死在阿珩怀里。

昏迷的蚩尤再没有了往日的张狂乖戾,脸上的笑容十分单纯满足,这样的笑容几乎很难在成年男子脸上看到,因为年龄越大,欲望就越复杂,只有喜好单纯直接的孩子才会懂得轻易满足。

天色青黑,一轮圆月温柔地悬在中天,整个天地美丽又宁静,阿獙的巨大翅膀无声无息地扇动着,飞翔的姿态十分优雅,像一只正在天空与月亮跳舞的大狐狸,它载着蚩尤和阿珩穿过了浮云,越过了星辰,飞向远去,阿珩却很困惑茫然,不知道他们究竟该去往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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