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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者聚集书库 > 上古情歌(曾许诺) > 曾许诺·殇 十五 留恋处,军角催发

曾许诺·殇 十五 留恋处,军角催发

她无力地合拢盛放夜明珠的海贝,呆呆地坐着。

她和蚩尤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了,她也从不提起他,可是,他一直在她心底,陪伴着她的日日夜夜。

四嫂自尽前留下遗言说四个已经不恨蚩尤,可母亲知道大哥意思,阿珩怕母亲看到蚩尤受刺激。上一次蚩尤来看她时,她一再求他,不要再来朝云峰。

这几年,在她的悉心照顾下,母亲最后的日子平静安稳。

她也在刻意忽略蚩尤和轩辕的战争,只知道他一直在胜利。

现在,父王要亲自领兵迎战蚩尤了

阿珩突然跳起,匆匆出去,叫醒朱萸,叮嘱她去照顾嫘祖。

赶去云桑的住处,外间的床榻上,被子卷着,却不见云桑,阿珩来不及多想,直接走到里间,颛顼和小夭并排而躺,睡得十分酣沉。阿珩随手拽了件披风,裹好小夭,乘坐烈阳化成的白鸟,星夜赶往阪泉。

烈阳自虞渊出来后,体内魔力凝聚,速度虽然不能和逍遥比,比其他坐骑却快很多。

阪泉城外,是蚩尤的大军驻扎地,与阪泉城内的黄帝大军对峙。

军帐内,火烛通明。神农的几位大将,四王姬沐槿都在。

蚩尤听风伯、雨师汇报完日常事务后,说到:“黄帝肯定舍不得放弃阪泉,在青阳重伤的情况下,轩辕国内再无大将能和我对抗,按我的预料,黄帝应该要亲自领兵出征了。”

雨师默不作声,风伯神情凝重,沐槿先是兴奋地说:“那我们就能为榆罔哥哥报仇了。”可转而又想到,黄帝可不是一般的帝王,他是轩辕的开国之首,靠着南征北讨,才创建了雄立于世的轩辕国,她的兴奋渐去,心头生起了恐惧,盯着蚩尤问:“你有把握打败黄帝吗”

蚩尤淡淡一笑:“你明日回神农山,这里不是你游玩的地方。”

沐槿不满地瞪着蚩尤,半嗔怒半撒娇地嚷:“我哪里是游玩我是来帮你,好不好难道我不是神农子民你可别以为我是女子就不行,我告诉你”

蚩尤打了个大哈欠,展着懒腰站起来,“已经是半夜,都睡吧”说话间,已大步流星地出了营帐。

沐槿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瞪着蚩尤的背影,一瞬后,神情渐渐哀伤,战场上有今天没明天,她对他有什么气可生的呢

她回到营帐,洗漱休息,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自从榆罔死后,她一直盼望着夺回阪泉的一天,如今蚩尤真要和黄帝在阪泉对决,她又再害怕起来,万一、万一蚩尤输了呢

在战场上,输,就是死亡。

沐槿坐了起来,黑暗中发了一会儿呆,没穿外衣,只裹了一件披风就悄悄出了营帐。

因为蚩尤的命令,蚩尤的大帐周围没有一个侍卫守护,沐槿很容易就溜了进去。

虎皮毯子上,蚩尤闭目酣睡,沐槿脸色酡红,用力咬了咬唇,轻轻褪下衣衫,走向蚩尤。

刚接近蚩尤,蚩尤的手已经掐到了她的脖子上,眼睛也随即睁开。

看到半裸的沐槿,蚩尤愣了一愣,掌间的灵力散去,冷冷说:“不要随便接近我,刚才我若先发力后睁眼,你已经死了。”

沐槿就势握住了蚩尤的手,半跪在蚩尤身边,“你还记得吗我小时候,和大家一起扔石头打你,和他们一起叫你禽兽、妖怪。”

蚩尤把手抽了回来,淡淡说:“你深夜过来,就为了说这个如果是想道歉,不必了,我不在乎你们怎么叫我。”

“这些年我一趟趟来,你难道真不明白我的心意吗其实,我那时并不讨厌你,我甚至觉得你能驱策猛兽很厉害,我只是气恼你从不肯讨好我,我是王姬,容貌明艳,人人都对我好,唯独你对我冷冰冰的,我气恼不过,才领着大家一起欺负你,那个时候太年少,不明白自己心里其实是想亲近你,如今后悔也晚了。”

沐槿脱下了最后一件衣衫,身子贴向蚩尤,含着眼泪柔声央求:“几百年了,我也不是傻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什么都没指望,可是我害怕,害怕以后再没机会,害怕我会后悔。就一夜,就今日一夜,我明天就回神农山,你若胜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你若败了,我会永远记着今夜,了无遗憾”

沐槿也不知道是怕,还是羞,身子一直打着颤,眼泪也是一颗又一颗不停地滚落,她凭着女性的本能,无师自通,犹如水蛇一般缠绕挑逗着蚩尤,身子柔弱无骨,肌肤腻若凝脂,呵气如兰,在持有耳畔喃喃低语:“蚩尤,就一夜,就今日一夜”

温香入鼻,软玉在怀,柔情似水,沐槿不相信蚩尤能拒绝她。

蚩尤却双手按在她的肩头,坚定地推开了她,起身拽起一件衣服,盖到她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沐槿。

沐槿一腔最真挚的少女热情被打得粉碎,仰头盯着蚩尤,满面泪痕,却再无勇气尝试第二次。

蚩尤面无表情地说:“我派侍卫立即送你回神农山。”

“不用”沐槿猛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营帐。

蚩尤默默而坐,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无喜无怒,无忧无惧。

她拿起枕头下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袍,手轻轻抚过,犹如抚摸情人的肌肤。

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蚩尤不耐烦,灵力挥出,“你怎么又来了”

“蚩尤。”阿珩身子向后跌去,所幸蚩尤只是想把沐槿送出帐外,并不是想伤她,心急之下,他飞跃上前,敢在阿珩跌倒前,又抱住了阿珩。

蚩尤又惊又喜:“阿珩,真的是你吗”几年不见,骤然相见,犹如置身梦境。

阿珩也是似喜似悲,好似不认识蚩尤一样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垂下眼帘,含笑问:“你刚才说谁又来了难道半夜有美女入怀吗”

蚩尤似笑非笑,“不就是你嘛”

阿珩瞥了他一眼,低声说:“我眼神不济,烈阳却眼尖地看到沐槿衣衫零乱地从你营帐里出来。”

蚩尤刚想解释,阿珩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说,“如果真是沐槿,你就没有那么多束缚和顾忌了。有时候,我倒是真希望你能和沐槿在一起。”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用冒险星夜入敌营。你后悔过吗”

阿珩没有回答,只是靠到了他怀里。

蚩尤抱紧了她,“不管发生什么,我心里只有一个你,以前是你,现在是你,以后仍是你。”

阿珩说:“我父王决定亲自领兵出征。”

蚩尤说:“我知道,这本就是我的计划,逼得黄帝不得不在阪泉迎战我。他在阪泉杀死了榆罔,我也要在阪泉给榆罔一个交待。”

“你不怕输给我父王吗几千年来,黄帝从没打过败仗”

“我的确有可能输给黄帝,不过我不怕这个,我杀人,人杀我,本就是天道,我倒是比较害怕赢”蚩尤抬起阿珩的下巴,盯着阿珩的眼睛,严肃地说:“我若死了,你无须迁怨你的父亲,黄帝若死了,也求你宽恕我,这只是两个男人的公平决斗。”

阿珩眼眶红了,“我特意来看你,你就是告诉我你必须杀我的父王”她用力推开蚩尤,转身想走。

蚩尤急忙抓住她,“我们难得见一面,上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多少年了阿珩,你真舍得就这么走了”

阿珩神色凄伤,既不说走,也不说留。

蚩尤看到她的样子,柔肠百转,心中也是极不好受,迟疑了一下问:“我这一生过得畅快淋漓,没有任何憾事,可即使我死了,有一件事我仍然放不下,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少昊”

阿珩猛地回身抱住了他,“不许说死”胳膊越圈越紧,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罢了,罢了,管他是什么,反正我就是一只野兽,也不在乎那些。”蚩尤低头吻着她,在她耳畔喃喃说:“其实,你冒险来看我,已经说明你心里放不下我。”

阿珩拉着蚩尤往营帐歪走,“有人和我一块儿来见你。”蚩尤不解,倒也没多问。

静静的山林中,烈阳守着沉睡的小夭,看到他们过来,主动飞去了远处。阿珩把小夭抱给蚩尤,蚩尤嘴上说不在乎,可真看到小夭和少昊酷似的模样还是很不舒服,不愿意接。

阿珩把小夭强塞到蚩尤怀里,小夭睡得死沉,阿珩摇醒她,“叔叔要上战场了,和叔叔道别。”

小夭勉强睁开眼睛,觑了蚩尤一眼,“叔叔。”打了个呵欠又闭上,双手环抱往蚩尤的脖子,头往蚩尤肩头一靠,继续睡。

阿珩还想叫醒她,蚩尤说:“别叫了,叫醒了该哭闹了。”

阿珩轻轻叹了口气,只能由小夭去睡。

蚩尤绝顶精明,心中起疑,不禁就着月色细细审视小夭的五官。因为小夭和少昊酷似的容貌,蚩尤从来不愿仔细看她,第一次发现小夭额间有一个淡淡的桃花胎记,他心中一动,问道:“阿珩,小瑶是不是我的孩子”

阿珩张了张嘴,欲说未说,忽而狡黠地一笑,“你活着,活着就能知道她究竟是谁的女儿。”

蚩尤虽然没有得到渴望的答案,却比知道任何答案都喜悦,阿珩要他活着

他右手抱着小夭,左臂长伸,把阿珩拖进怀里。

阿珩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握着女儿的手,侧靠在他怀里。月光泻入山林,温柔地照拂着他们。

阿珩多么希望,这一刻,就是天长地久。

可是,彩云易散,好梦易醒。

“竟然是你,高辛的王妃,轩辕的王姬你,你个淫妇,真不要脸”沐槿乘坐雪雁从天而降,声音尖锐,充满了愤怒,“蚩尤,你怎么可以和她你喜欢谁都可以,她可是轩辕的王姬,早就成婚了”

阿珩默默不语,只是赶忙用灵力设下禁制,不让小夭听到任何声音,蚩尤的严重却有了怒气,“滚回神农山”

沐槿恨恨地说:“我现在就去告诉风伯、雨师他们,看看有几个神农将士能接受这个轩辕的淫妇”

沐槿转身就跑,蚩尤懂了杀机,张开五指,灵力虚引。阿珩立即抓住他,“她是炎帝的义女,榆罔的义妹”又频频叫沐槿,“王姬,你听我说几句。”可沐槿的冲动性子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告。

“沐槿,站住”

一声清冷的喝斥传来,悲怒交加的沐槿竟然停住了步子,迟疑地看向四周,“云桑姐姐”

云桑姗姗出现,沐槿指着阿珩,怒气冲冲地控诉:“原来勾引蚩尤的妖女是这个早就有了夫君的淫妇。”

云桑淡淡说:“我早就知道了,风伯和雨师也不会在乎蚩尤喜欢的是谁。”

“那些被轩辕摧毁了家园,杀死了亲人的神农百姓会在乎姐姐,你忍辱负重嫁到轩辕是为了什么在这里浴血奋战的神农士兵又是为了什么所有神农百姓都指望着蚩尤打败黄帝,匡复神农,他却和轩辕的淫妇偷偷摸摸在一起,我一定要告诉所有士兵,让整个神农都知道”

“沐槿,大战就在眼前,你若现在把此事昭告天下,神农军心散了,被黄帝打败,倒是出了你心头的恶气,可神农呢你这就是为了神农好吗”

沐槿愣住,云桑轻叹了口气,“在你眼中,不是对就是错,不是爱就是恨,不是朋友就是敌人,如果真能这么简单,倒是好了很多时候,对错难分,爱恨交杂,既是朋友也是敌人。听姐姐的话,乖乖回神农山,好好修炼,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今日我说的话。”

沐槿是个直肠子,性子冲动,可自小最服的就是云桑。此时,虽然心中不甘,恨不能立即狠狠地惩戒勾引了蚩尤的轩辕淫妇,却也明白蚩尤和黄帝的决战就在眼前,不能胡来。她狠狠地瞪了阿珩一眼,跃到雪雁背上,飞向神农山。

阿珩向云桑行礼道谢:“幸亏你在,大嫂是跟着我来的吗”

云桑说:“我的坐骑可赶不上烈阳的速度,我先你一步出发,却比你晚到。”

阿珩不解,她以为云桑是发现她行踪诡异,跟踪而来,可听云桑的意思显然不是,难道她也是来见蚩尤

云桑走近了几步,和他们面对面,压着声音说:“前段日子,我悄悄去了一趟高辛,去见那个被酒和药侵蚀得神智昏乱的诺奈。今日夜里我是来见雨师,听说他是你倚重的左膀右臂,心腹大将。”云桑的语气是陈述式,眼睛却紧盯着蚩尤,好似说的是一句问话,在蚩尤眼睛里寻找着答案。

蚩尤淡淡一笑,眼中却锋芒冰冷,“打仗需要大量兵器,高辛是轩辕的盟国,神农即使有钱,也很难从高辛购得兵器。雨师不仅神力高强,还擅长制造兵器,幸亏有他,我们才有源源不断的好兵器。他现在的确是我的左膀右臂。”

云桑好像已经在蚩尤的眼睛里找到了想要的答案,如释重负,“那就好。”紧接着,她却面色哀凄,眼中竟然有了泪光,赶在泪珠落下来前,猛然转身,疾步离去,“我走了,阿珩,你也快点离开,对你、对蚩尤,都太危险了。”

阿珩低声说:“我要走了。”蚩尤把小夭轻轻放到阿珩怀里,在阿珩额头亲了一下。

双目交视,蚩尤和阿珩都沉默着,眼中千般不舍,一瞬后,却不约而同,都是一笑。如果这是离别,他们都想对方记住的是自己的笑颜。

阿珩抱着小夭跃上了烈阳的背,冉冉而去,她握着小夭的手,对蚩尤挥了挥,在小夭耳边低声说:“小夭,和爹爹再见。”

小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蚩尤。

阿珩一直面朝蚩尤而立,他送着她,她亦送着他,两人在彼此眼中越去越远,越去越小,渐渐地,眼中都只剩了寂寞长空,一天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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