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轻舟抬手表示拒绝:【我还没有变态到那种地步。】
而且,他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他也没有被玄猫追杀的癖好。
【这样啊。】
少年倒是对此接受良好:【单纯做朋友也挺好的,而且,加入你临时改变注意的话——】
【不可能。】
【好吧,那就不可能。】
少年点头,转而又道:【其实,以我们之间的交情,就算真的谈崩了,也是可以一样做朋友的不是吗?毕竟我对你从来都不是见色起意……】
【哦,是么,那可真是太令人振奋了。】
丝毫听不出振奋的口吻。
闻言,少年多少有些小小的不爽:【敷衍的家伙。】
【晚饭吃小炒怎么样?】
【红豆面包。】
【那就红豆面包和小炒?】
【ok。】
红豆面包的香气还在鼻尖萦绕,喻轻舟蓦然睁开眼睛,在昏暗中瞧见少年熟睡的脸孔。
并非梦境中的那一张。
“……阿宵?”
喻轻舟轻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他于是伸手地将少年如树袋熊般盘绕的双臂轻轻抬起之后,又小心地放到一边。
接着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打开屋门,如流水般的月光倾斜下来。
在银白中隐约透着一丝猩红。
喻轻舟没有理会,而是径自向着月光下的那道身影走去。
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那人也同时转过身来,没有了那滑稽胡须的遮挡,那张本就年轻的面孔甚至显出了几分的稚气未脱。
但那身打扮分明又是宗门中人惯常的打扮。
见青年踟躇不前,那人笑了,唇角的犬齿洁白依旧。
后者就这么笑眼弯弯地望着青年道:“怎么这副表情,连老朋友认不出来了?”
喻轻舟抿了一下唇,没有立刻回答:“我在想,应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合适?师父,还是林安?”
“这个嘛……”
林安抬手挠了挠脑袋,疑惑道:“这不都是一回事么?”
喻轻舟摇头,平静地陈述:“不一样的。至少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两道目光在月光下相接,最终是前者先一步收敛了笑意,露出真心愧疚的表情。
“抱歉啊,迟到了这么久。不仅是作为战友的失职,也是作为朋友的大失败呢。所以要是有什么怨气或者——”
“如果是这种没有营养的话就算了。直接说来意就好。”
抒情话术被打断,林安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还真是和从前一样的不近人情呢。”
顿了顿,随即又露出开心的笑脸:“不过我就是最喜欢你这点啦。毕竟过分感情用事会让人变得无聊呢。”
一脸开朗地说出没心没肺的话语,还觉得理所当然这一点倒是和喻轻舟记忆中的某个家伙没什么两样。
不过,记忆太过遥远,也许存在偏差也说不定。
“那么直接切入正题好了。”
林安轻咳一声,忽然露出难得的一本正经的表情,看着青年的眼睛认真道:“你不是一直想回家么?所以我这次来,专程就是为了带你回去的。”
回家……真是个无比诱人的词。
喻轻舟心想,无论是对曾经的他还是如今的他来说。
可,一样东西为什么会产生高于一切的吸引力,很大的可能性在于本身的不可实现。
所以……
“我拒绝。”
“嗯——诶???”
闻言,林安刚才还一本正经的表情立刻碎成了渣渣:“为什么?明明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一天,好不容易有了回去的机会,为什么……”
林安口中喃喃着,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蓦地瞪圆眼睛:“你难不成还在记恨我丢下你不管的事情?我发誓,那绝对是误会,天大的误会,要不是因为姓贺的那个王八蛋我绝对——”
“不是。”
“那是因为那个徒有皮囊的半妖?还是那个男生女相的魔物煞神,还是那个长得一脸老实其实满肚子坏水的小白脸祭司?你说话呀小喻喻,告诉我你还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e025!”
林安抱着青年的大腿满脸乞求,就差没有直接跪下来给对方唱征服了。
喻轻舟脸色有些发黑。
若是此时此刻有人恰好经过,撞见这副师父向徒弟摇尾乞怜的奇景,八成会以为自己在发梦。
不过如果他们走得近些,发现其中一位主人公是已经被认定疯了好多年的林安,大概又会安然散去,毕竟一个疯子而已,做出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不是。”喻轻舟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忍住没有对自己的这位前同事,兼这副身体不靠谱的授业恩师重拳相向。
“不是什么?”林安追根究底。
“不是因为沉迷美色。”
此言一出,喻轻舟感到腿部的力道一轻。
只见林安抚着自己的心口像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要是那么肤浅的人,当年咱俩早就成了。果然,不是因为脸的缘故……”
“……所以,从头到尾,你最在意的其实就是这件事吗?”
“当然——不是!”
林安举双手发誓:“说一千道一万,哪有咱们俩的革命友谊来得深厚,要我真是那么肤浅的人,也不会特意来找你了。你都不知道,甩掉那家伙有多费劲。”
顿了顿,又道:“所以,喻轻舟,你到底为什么不跟我回去呢?”
林安很少叫喻轻舟的全名。
最开始他叫他e025,后来半开玩笑地叫他小枇杷,被制止之后,转而又造出个新的绰号,简直烦不胜烦。
喻轻舟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其实,林安大可不必如此的。
因为比起同事,他们的关系更像是监管者与被监管者。
——是犯人与看守的关系。
想到这里,喻轻舟不由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那轮圆月。
他从很久之前就觉得,那很像是一只眼睛。
无声无息地注视着此间所发生的一切。
“其实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同不是吗?优点在于,足够大,置身其中甚至常常会忘了这原本也不过是一个囚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