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红烛,随着笑声,时明时暗,像是妖艳的美人,在随风舞蹈。
——
龙家的事情一落幕,朗华也松了一大口长气。
他这口气吊的比沈南瑗还久,都十几年了,陡一松懈,要不是想着朗家那一大家子和沈南瑗还没出嫁,他真有可能寻个庙,出家去。
需要办的事情还有很多,朗华收拾了一下复杂的心情,也就该干嘛就干嘛了!
事情先捡要紧的办。
比如,沈南瑗的婚事。
朗华心里打定了主意,准备先探一探孩子们的口风,再去和老太太商议。
毕竟这年头,不像以前了,现在的年轻人见识多,都讲究婚姻自由。
他想了下,还是先撇弃了那个稳重的朗逸威,选择了朗逸行。
因为,逸威那个孩子吧,有点憨。其实不用问,他一定会说"全听爸和四叔的安排"。
就那个一脚踹不出一句话的性子,朗华有点担心沈南瑗受不了。
朗华打电话叫朗逸行到办公室一趟。
朗逸行还心想着,不知道四叔找他什么事。
刚好,他也有事想找他四叔。
他和鹿静雯的事情,因着龙家耽搁了好些天,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禀明家里人。
思来想去,还是先和四叔通通气。
朗逸行一想到这个,跑的飞快,都顾不上跟沈南瑗说一声,直接翘了班。
从浦西,到朗家的贸易公司,他一路飞驰,才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
这边,朗华自放下了电话,就在纠结,该怎么跟朗逸行提起。
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又是个连恋爱经验都没有的男人,哪怕是和侄子说这样的话题,也是无从开口的感觉。
呵呵,还没想好呢!
朗逸行气喘吁吁地一手推开门,另一手还夹着他自己的摩托车头盔,"四叔,你找我什么事情?"
朗华有点傻眼,从宽大的办公桌后走了出来,指了一边的沙发,"坐下说。"
朗逸行大步走了进来,重重地往沙发上一坐,"四叔,我坐下了。"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说吧。
朗华四处扫了一下,掂起了一旁的茶瓶,又道:"逸行啊,不急,咱们先喝点水慢慢说。"
刚从茶瓶里倒出的水特别烫,冒着滚滚白气。
朗逸行倒是有心想一口喝下去,呵呵,他没那么傻。
他盯着在水杯里浮沉的绿色茶叶,清了下嗓子的同时,下定了决心。
"四叔,我有事要跟你说。"
朗华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你说!"
朗逸行因为紧张,又清了清嗓子,"四叔,你看我也这么大了,该成个家了……"
朗华一听话音,简直欣喜若狂,他点了下头,刚要把酝酿了许久的话脱口,又听朗逸行道:"不瞒四叔说,我和鹿家的那个姐姐已经好上了,我是跟人家许诺了的,就这几日便上门提亲。"
朗逸行一口气说完,心里松快了许多。
朗华这儿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
"鹿家,鹿静雯!"
尽管听的真真切切,朗华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鹿静雯他是见过的,就上次这小子被龙家的人陷害,还多亏了人家姑娘。
那姑娘漂亮端庄,虽说是鹿家收养的,可和亲生的无异。
朗华找不到一条嫌弃人家姑娘的理由,可就是没来由的嫌弃。
他啧了一声,看着那傻小子挠头笑,心里想着,幸好他的话没出口,要不然把他家的南瑗搁在了一个什么样的处境啊!
"四叔,你觉得怎么样?"朗逸行略带羞涩地问,一张俊脸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日的旖旎,臊的绯红。
朗华看他那副痴迷的样儿,没好气地道:"不错,人家怎么能看的上你!"
实际上心里想的则是:再好,也好不过南瑗!
朗逸行不满地叫:"四叔,我现在比不往日,我……"
他"我"不下去了。
其实朗逸行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晰的,要不是跟着沈南瑗一道在首善工作,他现在还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
可鹿静雯不一样,她从女专毕业,就去了报社工作。
工作能力很强,性格也好强……总之,她喜欢的绝对不是他这一款。
朗华问的问题,实际上正是盘踞在朗逸行脑海里很多天的问题。
他想不通,又认死理,索性甩了甩脑袋,道:"四叔,反正,我非她不娶!"
朗华对他已经没了先前的热乎劲儿,摆了摆手道:"这事儿啊,等我回去和你大伯、祖母,商量商量!"
"四叔,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朗逸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小星星。
朗华又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朗逸行拿着摩托车头盔,走到了门口,才忽然想起来,"嗳,四叔,你找我什么事来着?"
朗华正在收拾茶杯,顿了下手,"哦,我想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你的事要紧。"
他目送着朗逸行的背影远离,这才一脸苦涩地道:"哼,没眼光的臭小子!"
骂归骂,可朗华是一心想着要为这些孩子好,要让每一个孩子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别再有他们这一代人的悲剧了。
是以,朗逸威那儿,他也放弃了。
转而去正视杜聿霖这个人。
别说泷城,就是天京城里,有关杜聿霖的传闻也有很多。
褒贬各异,总结来说,这人的能力与手腕很强,比如他才来没几日,就得到了孙委员长的赏识。
这不是捧杀,孙委员长一向惜才,甚至不止一次在公开的场合夸赞他"武可统帅三军,文可金榜题名"。
而且他头脑冷静,确实颇具大将之才。
可认真说起来,朗华对杜聿霖的印象不是不好,而是非常不好。
犹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间,杜聿霖看着沈南瑗的眼神,就像是一只饿急了的豹子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朗华自己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可在他的眼里,正常的男女之情应当是互敬互爱。
朗华闹心闹的要死。理智告诉他,或许他要试着对杜聿霖改观,可从情感上来讲,他不能说服他自己。这大约就是老丈人看女婿,没有一处可心的。
无独有偶,杜聿霖这儿也很闹心。
他手里举着两块意大利腕表,翘脚坐在沙发上面,纠结着该把哪块送给…嗯…未来的舅舅。
选了半天,杜聿霖选择先打电话,和朗华约个时间见面。
"喂,舅舅!"
电话一接通,杜聿霖很是殷勤地道。
朗华的眼皮一跳,这声舅舅,他不是第一次听到,可跟上一次一样,仍旧让他感觉心惊肉跳。
"杜少帅,不敢当!"
杜聿霖呵呵笑笑,转回了正形,"朗先生,按照您上次给我的建议,咱们要不约见个时间,好好谈谈嫁娶的事宜,您看怎么样?"
朗华没想到这人穷追猛打到了他这里,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搪塞,脱口道:"杜少帅就这么笃定了南瑗会愿意嫁给你?不瞒你说,我是做不了南瑗的主,不过她早就跟我说明了,不会在天京长呆……少帅觉得她可会跟着你回泷城?"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杜聿霖忽地明白了,怪不得昨日吃饭时,他的瑗儿始终都不大开心。
他起初还以为是因着朗华,可就瑗儿的脾气,正如朗华自己说的,没人能做的了她的主。
那个小东西,一定为了怎么样把他甩开自己跑去镜澳而烦心。
后知后觉的杜聿霖气的牙根儿都是痒痒的,恨不能现在就把小东西抓回来,好好地问问她怎么会这么没有良心。
不速之客就是这时候上门的。
自打上次南山美庐一别,杜聿霖只在那家西餐厅的门口见过杜聿航。
虽说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见一面。
杜聿霖不知今日他上门所为何事,将面前的手表盖上,沉声道:"请!"
另一边,沈南瑗今日没去首善。
她是有意的,她想瞧瞧,朗逸行那儿没了她,还能不能玩的转。
毕竟就算她一时半会不走,可总有一天,还是会走的。
与其到那时,让朗逸行措手不及,倒不如从现在就开始,让他慢慢的一点点适应。
沈南瑗在家里呆了大半日的时间,朗逸行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似是有重要问题要问她,可等苏映雪仔细一问,那些问题无非是今日的海报要怎么摆放,有个营业员手脚不太干净该怎么处理,都是诸如此类的小事。
苏映雪是聪慧的,大约是明白沈南瑗的意思。
朗逸行最后一通电话打过来的时间,苏映雪低声劝慰道:"朗三公子,这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好好想想,自个儿就解决了的。我们小姐,累了这么久,就休息一日,你也忍心打扰她吗?"
朗逸行脸皮子一热,果然不再打来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
沈南瑗打开了宽大的衣柜,清点起了冬装。
她已经快满十七岁了,大约是生长发育到了极限,最近这段时间,再没有出现过裤子短一截的现象。
也就是说,她基本长定型了。
那现在置办的这些件衣裳,几乎可以全部都带去镜澳,以备不时之需。
要知道,去镜澳又得从头开始,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她也说不清楚。
在泷城的时间,她是削尖了脑门想攒钱,在这儿的话,虽说管着这么大一个商场,可她心里知道自己的投入资金只占很小的小头,真正的大头都是朗华的。
是以,她索取的也只是自己应得的那一部分。
她的钱,足够让她很好的生活,可若是挥霍的话,多少才叫够呢!
沈南瑗打着勤俭节约的主意,还是那句话,镜澳那么远,谁知道未来的路途是什么样的!
也没准儿,她去镜澳的船上,眼睛一闭一睁,就从书里出去了。
半年前,她一想起这个,自己能把自己乐个半死。
可现在,再想起来,也说不好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还真的是,呆的时间越长,牵绊就越多了。
沈南瑗的思绪烦乱,也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苏映雪推门进来,瞧见的是一副乱七八糟的景象。
床上、地上,摊开了各式各样的衣裳,敞开的柜子旁边,还放着一个开着口的大皮箱。
要不是知道小姐没有买船票,苏映雪还当真以为,她今日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