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刚才你说调查苏苏,具体什么情况?”楚钧放下汤匙,淡淡地问道。
裴骏元看了看楚钧,他的主人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除非事关安宁。想了想,答道:“查到了苏小姐当年去美国求医的数年里,的确跟杰拉尔德有过来往。但是具体什么情况,我们并不清楚。因为杰拉尔德是影堂的杀手,行动诡秘飘忽不定,不容易调查。”
楚钧目光盯着不远处的一只花瓶,似乎在沉吟着什么。良久,才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暂时保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啧啧,我的女儿啊,你怎么伤成这样!”
医院的病房里,安妈妈见到了女儿,却见女儿的胳膊缚着纱布,脸色苍白,神色萎靡,不由心疼得直抹眼泪。
嫂子黄淑芹扶着安宁坐起身,然后端来熬好的鸽子汤,喂给她喝。嘴里边咕哝道:“好好的,这到底是怎么了!今天听说你流产,我和妈才知道你怀孕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事先都不告诉我们呢!”
香浓的鸽子汤喝在嘴里也觉得苦涩无比,安宁沉默着。她能说因为婚礼被取消,她怕家人知道怀孕的事总是催婚,所以才有意隐瞒吗?现在孩子没了,倒是省了许多口舌是非。
“楚钧也真是的!老婆都怀孕了,也不急着举行婚礼!我记得亲家母答应过我,只要她儿子的腿好了,就跟你结婚的!”安妈妈抹去眼角的泪水,难过之后很快考虑到现实问题。“夜长梦多!现在楚钧好胳膊好腿的,人又那么俊,难免招蜂引蝶!要我说,赶紧得催着他结婚!”
安宁推开了嫂子递过来的浓汤,实在没有胃口吃下去。“妈,我头疼,你能不能让我清静会儿!”
“忠言逆耳,别嫌妈妈罗嗦!”安妈妈很不满地瞅着宝贝女儿,训诫道:“你就是太懦弱了!以前跟陈宇森在一起那么多年,人财两空。现在楚钧又拖着不肯结婚,难道你想重蹈覆辙呀!”
“我们已经结婚了!婚礼只是种形式而已,很快举行过婚礼的也会离婚,所以说这并不重要!”安定试图说服老妈,别这么紧张兮兮的。“楚钧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我相信他!”
这次不等安妈妈说话,黄淑芹插口道:“别太轻易地相信谁!尤其是男人,他的心思谁能琢磨得透?嫂子和妈一样的看法,趁着他对你热乎劲头没过,赶紧要求结婚!”
“……”这婆媳俩都一样的执着,安宁彻底无语了。
安妈妈又探头过来,神秘兮兮地问道:“他的那个干妹妹怎么样了?还留在你们家呀!”
安宁点点头,沉默不语。
“这女人准备在你们家住到什么时候呀!”安妈妈很不高兴地皱眉,同时严重怀疑。“楚钧把别的女人留在家里不放,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安宁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说:“估计要住到她嫁人为止吧!”苏苏动不动就晕倒,送急救室抢救,谁敢撵她走!
“什么?”安妈妈十分吃惊,断言道:“这种女人真是心怀叵测,你得好好看紧点儿楚钧,别让他在家里被别的女人撬了墙根!”
安宁躺下身,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说:“妈,我困了!”
这婆媳俩太聒噪了,她原本就抑郁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哪知道此话一出,安妈妈立刻瞪起了眼睛,问道:“楚钧呢?怎么不见他过来陪你!”
这话倒把安宁给问住了,犹豫了一下,说:“他忙吧!”
“老婆都躺在医院里了,孩子也没了,他还忙什么呀!”安妈妈脸色越来越难看,断言道:“我看他不地道,是要变心的前兆!”
安妈妈越说越生气,索性给楚钧打电话,没想到对方关机。“他在干什么呢,居然关机了!”
“妈,不要再闹了,你让我安静会儿好吗?”安宁几乎要哭了,哀求道:“也许他累了,也许想安静一会儿,就像我现在想安静一会儿一样!”
“你嫌妈妈烦吗?”安妈妈顿伤心起来,“妈妈都是为了你好,怕你再被男人欺骗!”
“不会的,我相信他!”安宁凝视着母亲的眼睛,声音虽然轻,但却无比坚定:“他不会欺骗我也不会辜负我!”
*
第二天,关于丁秋瞳杀人伤人的案件便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版,震惊了整座城市。
丁秋瞳是t市的上流名媛,谁都想不到她竟然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一死一伤,死的是陈宇森的现任女友,伤的是陈宇森的前任女友!
这样疯狂的行径令人非常吃惊,关于她因爱成恨疯狂杀戮的经过被传播成了各种版本,精彩纷呈地演绎着。
好像还嫌不够热闹,网络上不知被谁放上去一段视频,正是丁秋瞳在陈宇森的公司里打人的视频。
视频大约十多分钟,只见丁秋瞳先是对着申婧洁大打出手,申婧洁可怜兮兮地躲到陈宇森的身后寻求保护。直到陈宇森带着申婧洁离开,丁秋瞳又对着两位年轻靓丽的白领每人挥出去一巴掌。
谁都想不到所谓的上流社会的金蔷薇,私下里竟然是如此泼妇嘴脸,毫无理智,抬手就打,张口就骂。看来陈宇森抛弃她,实在是因为受够了她的嚣张跋扈。于是,民众都理解并且支持陈宇森跟丁秋瞳分手。
甚至,公众舆论都一面倒地同情陈宇森,他在受够了丁秋瞳这个悍妇的荼毒之后,终于找到了申婧洁这样美丽娇柔的女友,谁知道竟然惨遭丁秋瞳的毒手。
倒霉的陈宇森,不仅他的新欢死于丁秋瞳的乱刀之下,就连从前的旧爱安宁也险些命丧丁秋瞳的刀下。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疯狂可怕的女人,真是死不足惜!
公众强烈要求尽快结案,枪毙凶手为死者伤者申张公道。
这是个很简单的情杀案,只是涉案者都是t市的上流豪门而显得分外引人注目。受到丁秋瞳案件的影响,丁氏的股票雪崩般地下落,这让焦头烂额的丁翰章更加气急败坏。
虽然丁翰章对女儿极其失望,但血浓于水,总归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死路。可是待要想点办法救她,实在无力回天。
由于丁秋瞳弄伤了安宁,害得孩子流产,楚钧恨极了她。有楚钧从中插手,想再救出丁秋瞳简直难如登天。就连丁秋瞳的舅舅,刘副警长也是一筹莫展。
丁翰章一边给远在京城的老母亲打电话,让她试着再求求情,一边给陈宇森打电话,想狠狠训斥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
“陈宇森,你这个喜新厌恶的王八蛋!秋瞳对你一往情深,你竟然敢辜负她,还弄出这么多的事情!她毁在了你的手上,你要对她负责!”
陈宇森接到丁翰章兴师问罪的电话半点都没有惊慌,他早就料到丁翰章会找他算帐,应付的词儿都准备好了。“丁叔叔,我并没有辜负秋瞳,实在她的性格让人难以忍受!她对我呼来喝去,当下人一般的使唤也就算了,而且还经常在夜店里面鬼混……”
“放屁放屁!”丁翰章被陈宇森的话激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沿着电波穿过来当场掐死陈宇森。“秋瞳对你死心踏地,什么时候去夜店里鬼混过!你始乱终弃不说,还诬蔑她的清誉,我不会放过你的!”
“丁叔叔请你冷静!”无论丁翰章发多么大的脾气,骂出口的话多么难听,陈宇森始终彬彬有礼,保持着良好的教养。“秋瞳已经杀死了婧洁弄伤了安宁犯下大错,难道你也要步她的后尘吗?丁家有钱有势不假,可是也不能任性妄为呀!”
“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气昏了头的丁翰章哪里听得进去这些,怒吼道:“陈宇森,我一定要弄死你!弄死你!”
“啊!”陈宇森好像很惊惶的声音顺着电波顺过来:“丁叔叔,难道你也想杀人吗?”
“我不杀你,我要整垮你的公司!你听着,当初我是怎么扶持你的公司起来的,现在照样有办法把它整垮!陈宇森,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丁翰章恶狠狠地威胁道。
哪知道陈宇森半点儿都没有害怕,相反还哈哈大笑起来:“丁翰章,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太沉不住气了!刚才你的话都被我录了音!假如我的公司受到打压或者出现什么状况,你是第一嫌疑人!这段录音如果传出去,你猜猜现在已经雪崩的丁氏公司股价会不会雪上加霜呀!”
丁翰章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当!他被怒火烧昏了头脑,没料到陈宇森年纪不大可是心思竟然如此阴险歹毒。不由气得直哆嗦,再也说不出话。
“对了,你的宝贝儿子搞大了女老师的肚子,始乱终弃。如果这件事情再捅出去,你们丁家在公众的眼里看来是不是真的是牲畜一窝了?”陈宇森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他在丁家人面前压抑多年,早就忿懑不平。现在逮到这样的机会,当然会对丁翰章极尽羞辱。“对不起了,我陈宇森不屑与牲畜结亲,你女儿我高攀不上!她杀了申婧洁也就罢了,还弄掉了楚钧的孩子,你说楚钧会不会让她活着出来!”
“陈宇森,你……你……你真狠……呃……”丁翰章已经说不出话来,然后手机滑落摔到地上,一连串异常的响动。
陈宇森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丁翰章可能出问题了。他听丁秋瞳说过,丁翰章的血压高,受此几重打击,估计心理负荷承受不了,高血压复发了。
挂掉电话,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招借刀杀人真是太妙了!既彻底摆脱了丁秋瞳,又铲除了丁翰章这个威胁,他的公司可以安然无恙地照常运转。
一切都很顺利,现在他唯一考虑的就是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棋局了!
连续几天,楚钧都没有再出现。就连焦秀珍母女俩也不见了踪影。直到顾依凝出现的时候,安宁才了解到,焦秀珍母女俩回京城去了。
“楚钧忙什么去了?”顾依凝奇怪地问道。“他一直没来看你吗?”
安宁点点头,又摇摇头。
“咦?”顾依凝惊奇地继续问道:“你们怎么了?”
“我不知道。”安宁垂眸,声音很轻:“自从那天下午他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也没给我打过电话!”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顾依凝却没敢点破。别看平时她喜欢跟楚钧唱反调,便是终归是自家人,这种时候总不能给两人的关系雪上加霜。“也许是他有什么事吧!你没给他打个电话吗?”
安宁摇头,不语。
“我给他打!”顾依凝觉得这种行为实在让人难以自圆其说,便撇撇嘴,打电话给楚钧。可是,令她大跌眼镜的是……“关机了!”
安宁的心咯蹬一跳,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什么?一直关机吗?前些日子我妈妈给他打电话也是关机呢!”
“啊?!”顾依凝不可思议地看着安宁,皱起眉头。“自己的老公这么多天关机,你居然都没理会过呀!”
安宁再也待不住了,她说:“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提起话机,往绿洲湖畔别墅居所里打了个电话,是王姐接听的了。听安宁问起楚钧的去向,王姐回答说:“少爷离家快一个星期了,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裴骏元呢?他也不见了吗?”安宁的语气有些紧张。
“他好像陪着少爷一起走的,听说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唔,”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安宁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出门的时候就没提到我吗?”
“这个……”王姐有些为难,踌躇了一会儿,安慰说:“少爷很关心你的,不过他真得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少夫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安宁怔怔地发呆。
“怎么样?”顾依凝推了她一把,“到底怎么回事!”
安宁轻轻摇首,说:“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也许……人家很忙吧!”
自从她流产之后,楚家的人都消失了,焦秀珍母女俩回了京城,楚钧也不知下落。她的心如同油煎火烤般痛苦难受,第一次体会到人情冷漠。
“怎么会这样呢!”顾依凝失声低呼,她掩了唇,极力掩饰着,不想让安宁的情绪雪上加霜。“也许他是真的有事!……你没看到那天下午他去找丁秋瞳时的样子,好可怕呀!简直像阎罗转世,踢起一把椅子就砸向丁秋瞳,把她砸得当场吐血!他还说,如果她不招认,就把她保释出去亲自审讯!为了你他这样,难道说他心里没有你吗?”
安宁沉默了很久,方缓缓地道:“他的确很伤心很生气,因为丁秋瞳害得他们楚家的骨肉没了!妈和大姐也同样难过,可是孩子没了之后,她们也就走了!”
“……”顾依凝被她说怔了,该是怎样剔透的心才能如此明白,又该是多大的定力才能如此淡然地叙说着如此凉薄的真相。
“这样也好!”安宁浅浅地挽唇,尽管眼眸里有泪光荡漾,但她始终保持着浅淡的微笑,她的笑简直让顾依凝心疼心碎。“我们大家都不用再纠结了!”
“为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都为了什么!”顾依凝简直要晕了,她敲着自己的脑袋,表示无法理解。
“他一直很为难,为了苏苏!”安宁眼里闪着泪光,嘴角的弧度已经无法保持完整。“现在孩子没了,他就不用再纠结了!”
什么早就已经不爱苏苏了,什么越来越喜欢她安宁!都是骗人的鬼话!她为什么那么轻信男人的话呢!当初陈宇森也曾在她的耳边海誓山盟,可是转眼就另寻新欢。
刚跟楚钧在一起时的戒备哪里去了?她反复地告诫自己,不要动情,不要谈爱,只是一段各取所需的婚姻而已!
可是,她违背了游戏规则!今天这样的结果,早在预料之中的不是吗?
只是,这次她真得输不起!
“我不信!”顾依凝执拗起来,她赌气说:“我这就去找楚钧!不论他藏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里,我都帮你把他找出来!安宁,你别灰心,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千万别妄下推断!”
顾依凝走后,安宁就要求出院了,回家静养。
王姐带着司机来接她,安宁回到了绿洲湖畔。没想到,到家后第一个出来应接她的竟然是苏苏。
“安宁,你回来了!”苏苏身穿鹅黄色的毛衣,一条浅绿色的牛仔裤,清新雅致得像一朵初绽的迎春花。
这几天的天气慢慢暖和起来,让人嗅到了春天的味道。可是安宁的心仍然停留在冰封的严冬,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她看着神采飞扬的苏苏,心情更加黯然。她勉强对她牵起嘴角,却没说话。
苏苏并没有介意安宁的疏远,热情地上前拉她的手,却被安宁避开了。她微微一怔,随即又笑了。“快进屋吧!我让厨房里用西洋参熬了乌鸡汤,小产后补身子再好不过了!”
安宁看着自信满满的苏苏,现在苏苏似乎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而她就像外来访客了!“不用了,我收拾下东西,很快就走!”
“啊!”苏苏很惊讶,问道:“你去哪儿?”
“回家呀!”安宁终于笑了,很悲凉的笑。“我自己的家!”
“为什么?”苏苏睁着天真无纯的美眸,似乎无法理解。“你不是一直住在这里吗?再说,你要回娘家,钧知道吗?”
“我想回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你替我告诉他吧!”说完这些,安宁就径直上楼去了。
看着安宁上楼,苏苏眼中闪过喜色,不过很快就压抑下了。其实,这些日子她也不知道楚钧去了哪里,但是她可以确定他没去医院陪安宁。
自从那晚以后,他就消失了,谁都无法确定他的去向和下落。看着安宁失落的样子,她的心里真是太爽了。
果然,楚钧和焦秀珍一样,在乎的只是安宁腹中的孩子!现在孩子没了,他对她也就没了那份狂热。安宁还算识趣,主动提出回娘家,估计就是不想等着楚钧回来后亲自开口打发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