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瞧见那几人模样,不禁摇头叹了一句:“混世魔王又来了”,说罢才起身过去察看。见来人气势嚣张,雪盏桃樽也生了几分好奇,都跟着要去瞧热闹。
就见为首是一戎装少年,跳下高头大马,晃着马鞭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这边还抓着筷子端着酒碗的村夫,都纷纷站起,默默闪出一条通路来。
等走近一看,雪盏桃樽才瞧清,这戎装的跋扈少年,头挽垂练髻,口点樱桃红,分明不是少年,竟是一红妆少女。
就见她柳叶眉、吊梢眼,英姿勃发,更是盛气凌人,见人挡路出口便蠢货蠢货喝骂个不停。
走到阿齐姑娘面前,她停下脚步,马鞭一扬,喝道:“今日的豆腐呢?”
阿齐姑娘眉头皱起连连摇头,又拼命摆手。
那少女鞭子一抖,怒骂道:“不开店磨豆腐,反跑出来喝酒寻乐,如此偷懒耍滑,还做什么买卖!”
里正一把上前按住她的鞭子,小心翼翼劝道:“小王寨主,莫动气,莫动气。今日是扒龙舟的大日子,依照祖训,全村上下都要圆圆满满吃顿龙舟饭。阿齐环水村生,环水村长,吃团圆饭不能少了她。她的豆腐,其实也都供了今日的宴席。”
那少女吊梢眼一竖,喝骂道:“你们吃团圆饭,我山寨里的兄弟岂不是连口豆腐都吃不上了!”
言罢她一抽鞭子,里正被就势一带,差点扑倒在地上,幸得雪盏桃樽眼明手快,上前一步结结实实地扶住。
看里正手脚忙乱的狼狈相,那少女只哼了一声,又朝着阿齐高声吩咐道:“没有豆腐就现磨去,八十斤豆腐你何时磨出来,小姑奶奶我何时走。”
阿齐姑娘正伸手要去扶里正,听她言辞蛮不讲理,便梗着脖子横眉怒视,细眉细眼都要瞪飞了。
桃樽也暗瞪她一眼,偷偷嘟囔道:“现在泡豆磨浆,到半夜也做不完,不还是吃不上饭?”
没想到那少女听得一清二楚,立时转身要甩鞭子抽人。
鱼尺素抢步上前,一把扣住她右手压了下去。
那少女勃然大怒,晃身回来就要骂人,蠢字刚出口,见着鱼尺素锦衣玉冠眉目秀雅,犹如突遭雷击,一下子定在当场。
等回过神来,她一双吊梢眼不但没了怒气,反而秋波一转,细着嗓子问道:“你,你是谁?”
鱼尺素松了手,恭恭敬敬做了个揖,才赔礼道:“下人无礼,冲撞了小王寨主,鱼某这厢赔罪了。”
那少女收敛了浑身戾气,轻声说道:“误会而已,谈什么赔罪。”一时又盯着鱼尺素嘻笑着,说道:“我叫王木溪,住在山上双溪寨。你呢?”
鱼尺素也郑重回道:“在下鱼尺素,自京城而来,路过此地,得里正相邀,同吃这龙舟宴。”
王木溪扫一眼桌上几道饭菜,撇了撇嘴:“清汤寡水,有什么可吃的?”
鱼尺素淡淡言道:“小王寨主专程为豆腐而来,现下鲜豆腐没有,倒有鱼某家人新做的八宝豆腐羹,还余一些在锅里。如不嫌弃,小王寨主可带回去给兄弟充饥。”
王木溪拨了拨手中的鞭子,细声细气问道:“是你做的?”
鱼尺素微微摇了摇头,又说道:“这八宝豆腐羹虽平平无奇,却是鱼某家传菜。”
王木溪闻言吊梢眼一亮,不住点头道:“好,好,我定要尝尝鱼公子家的菜。”
原来方才烩出第一锅八宝豆腐羹,环水村众人一尝便赞不绝口,都央求着拿余下食材再烩出一锅来。雪盏桃樽也不推辞,挽起袖子便去操刀架火,又教给那那掌勺的厨工如何碾末如何烩煮,这第二锅恰好烩到了工夫,还没有来得及分盛出来。
此时,就见王木溪亮出一个手势,跟随而来的几名壮汉呼啸几声,一拥而上,有的拿棍,有的提绳,不消一刻工夫就将锅整个抬起架走了。看这几人身手如此利落熟稔,鱼尺素心下不由得暗暗咋舌。
王木溪看手下一一上马,也提鞭欲走,向前迈了两步,忽然回身,向着鱼尺素莞尔一笑:“和这些蠢货吃些乡野村宴有什么趣味?鱼公子不如随我上山,有好酒好肉,大家一起喝个畅快。”
鱼尺素拱手施了一礼,客气道:“多谢小王寨主美意,可惜鱼某还有要事与里正商谈……”
“叫我王木溪!”没等她话讲完,王木溪脸色一变,径直打断道:“什么事务比喝酒还要紧?”
看鱼尺素微微蹙眉,她又话锋一转:“那说定了,明日我下山再来接你。”
说完也不等鱼尺素答话,王木溪便疾奔回去飞身上马,催马走了几步,她又转头高声喊了一句:“明日来接你!”才纵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