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目瞪口呆的神情,向来冷淡的侦探难得勾了勾嘴角,俊朗的面孔中浮现出几分笑意。
“请你放心,玛丽小姐,”他颇为得意地说,“如果雷斯垂德是一个因为小事就阻挠我追查真相的人,我和他也不会合作这么久。”
这个倒是。
虽然玛丽依然觉得偷证物这种事情,天底下也真的只有雷斯垂德探长能够忍受福尔摩斯这么做了。
“走吧,”侦探站了起来,他转头看向走下来的雷斯垂德,“我们要回去了,雷斯垂德!等你们完工之后请转告华生。”
“不和华生医生一起走吗?”玛丽问。
“摩斯坦需要有人安慰,”福尔摩斯摘下白手套,“这可是华生的好机会。”
好吧。
听到福尔摩斯先生的这句话,玛丽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嫌弃归嫌弃,但歇洛克·福尔摩斯依然很关心自己的朋友。嘴上指责华生医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愿意为他制造和摩斯坦小姐独处的机会嘛。
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回想到亨利·戴克的死状,原本轻松一点的玛丽,顿时又笑不出来了。
徒手抓破自己的肚皮,搅碎了自己的内脏,他究竟是陷入了怎样的疯狂?根据摩斯坦的叙述,摆明了亨利·戴克是掌握线索的知情者,可是玛丽不明白,什么样的秘密能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呢?
而且死就死了,还是这种可怕的死法。
她忧心忡忡地同福尔摩斯回到了贝克街221B。
走入公寓之后,两个人还没来得及站住脚,哈德森太太就听到动静走进了客厅,头也不抬地数落福尔摩斯:“你怎么把自己弄的那么脏,快把外套脱下来!华生也真是,一早就走了也没说……哦,玛丽小姐。”
看到像妈妈般数落人的哈德森太太,玛丽的心情才从死亡中转移回现实。她勉强抿了抿嘴角:“哈德森太太。”
哈德森太太:“华生人呢?”
福尔摩斯往沙发上一坐:“白教堂街区出了命案,他在陪同摩斯坦小姐。”
哈德森太太:“所以你就带玛丽小姐回来了?”
福尔摩斯:“当然,总得有人协助我探案。”
哈德森太太:“那可真是太好了。”
老夫人流露出了揶揄的神情,刚刚嫌弃的模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心满意足的笑容。她上上下下打量了玛丽半晌,而后拼命点头:“我去煮茶,你们两个可要好好讨论。”
玛丽:“……”
总觉得哈德森太太误解了什么啊!
不过福尔摩斯可不管这么多。
哈德森太太一走,他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拿出将储藏着爬虫尸体的纸袋,小心翼翼地将其中粉末和残存的尸体倒进了一个玻璃瓶里。
然后,福尔摩斯坐在了实验台前,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笔记本。
玛丽顿时一凛,走向前。
“这里面写了什么?”她问。
福尔摩斯没说话,而是直接将笔记本摊在了桌面上。
整个笔记本巴掌大小,封面被磨的近乎发光,一眼就能看出平日由亨利·戴克随身携带,且用过许久了。但当福尔摩斯迅速翻了翻内页之后,两个人立刻发现受害者并没有在其中写多少东西,八十页的笔记本,只有寥寥十几页写着内容。
福尔摩斯将笔记本翻到第一页,上面画着一个被仔细描绘过的光照会图腾。
盯着那三角框架里的眼睛,玛丽本能地止住呼吸。
“我想,”她低声开口,“这足以证明赛克斯的死,还有魔鬼脚跟的滥用,确实与光照会有关了。只是……”
“只是?”
“我不明白,”玛丽问,“布莱克伍德爵士口口声声说光照会是各个领域中杰出人士的联盟,是上流社会的组织,那么亨利·戴克和赛克斯,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福尔摩斯抬头看了玛丽一眼:“你心有已有猜测。”
是的。
玛丽阖了阖眼睛,没有多言。
越是这种所谓的“精英”组织,越是容易不把下层劳苦大众当做活人看待。特别是如果光照会的研究涉及了宗教,宗教总需要信徒,学识不多、吃穿困难的穷人们,可要比上流社会的绅士小姐更容易变成狂热人士。
有赛克斯,有亨利·戴克,就足以证明在白教堂街区,在其他的贫民窟内,甚至可能远不止是伦敦,有更多的穷人们,和他们一样选择相信这三角框架里的眼睛。
玛丽没有将自己的心事说出来,她静静地回望向福尔摩斯,四目相对,后者立刻了解到了她的潜台词。
“得托摩斯坦去打听打听,”他说,“特别是在工人群体中,是否还有人和亨利·戴克情况一样。”
玛丽点了点头。
“笔记本上还写着什么?”她问。
福尔摩斯往后翻去,好几页上的内容证实了他们的猜测:第二页的纸上从极其拙劣的画技描绘出室内建筑的图案,通过地面上巨大的三角框架,和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斑点”,足以二人断定这就是下水道里的祭坛。
所以亨利·戴克确实去过祭坛。
接着就是一切闲言碎语,多数记录的是亨利本人不成逻辑的噩梦,还有一些是他恐惧的内心想法。玛丽看了一眼时间,记录记载于他第一次被福尔摩斯先生发现中()毒后不久。回想起来,那时的道森和摩斯坦小姐倒是也说过,亨利再清醒过后许久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一直在做噩梦。
所以……那个时候就有征兆了吗。
只是当时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追查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方面,完全没料到在一名爱尔兰工人发狂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神秘的事件。
福尔摩斯再往后翻,终于翻到了他们不曾见识过的东西上。
玛丽在看清笔记本上描绘的图案时,只觉得一阵寒气从她的尾椎一直蹿到头顶,和意识到祭坛墙壁上可能是无数爬虫留下的痕迹后一样,炸的她头皮发麻。
“这是……”
眼睛,全是眼睛。
简单几笔画成的细小眼睛,横跨了笔记本的整整两张页面,和墙壁上的痕迹一样挤成一团。不要说玛丽,连歇洛克·福尔摩斯看到这样的画面时也免不了拧起了眉头。
他直接翻到了下一页,可依然是满纸的眼睛。
不止是眼睛,在亨利·戴克粗糙的笔法下,所有的眼睛在这一页中仿佛有了生命。他用铅笔勉强地将那些眼睛框了起来,画成了一个具有无数触角无数身体,且身体上遍布眼睛的……活的东西。
亨利·戴克再所有眼睛的上方,用墨水笔几乎不成形的、狠狠地写下了一句话。
“这到底是什么?”
——看来,这就是亨利·戴克在幻觉中看到的东西了。
玛丽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猛然加快。
抛去那满纸的眼睛不将,单看这个用铅笔描绘出来的轮廓,她几乎是立刻联想到穿越之前上生物课时,课本上印刷着的显微镜下的生物。
只是玛丽的生物学的不太好,她想不出什么微生物能和眼睛有关。于是她思来想去,最终换了一个较为通俗的说法。
“他这是画了一个……虫子吗?”
话音落地,玛丽几乎是和福尔摩斯同时看向了放在一旁的爬虫尸体。
歇洛克·福尔摩斯阖上笔记本。
“会不会是图腾崇拜,”玛丽推测道,“崇拜眼睛,或者是眼睛相关的东西?”
“我需要查查这究竟是什么爬虫。”
福尔摩斯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做出了他再经典不过的沉思动作。
玛丽没有急于打扰他。
稍等片刻之后,哈德森太太端着茶壶茶杯进来了。她可不知道两个人究竟在追查怎样的恐怖案件,哈德森太太一进门看到的就是一对儿绅士淑女,同时凑在实验台边,一个静静沉思,一个凝望着他默默等待的画面。
多好的一对儿啊!
哈德森太太慈祥地笑了起来。
“先喝杯茶再考虑案件的事情,”她说,“线索就摆在那里,总不会白白跑掉。”
天底下恐怕也只有哈德森太太一个人胆敢打扰歇洛克·福尔摩斯思考,也不会引来任何吐槽和责怪了。
福尔摩斯没吭声,他只是端起茶杯,而后颇为不爽地开口:“早知今日,我应该答应布莱克伍德爵士加入光照会的邀请。”
玛丽:“……你说这个……”
福尔摩斯:“有什么问题?”
玛丽:“有。”
从布朗洛先生家中回来后,玛丽思考了有一阵了。
“既然光照会从不隐瞒自己的存在,到处拉人入伙,”她说,“为什么迟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布莱克伍德爵士甚至连我都考虑在内。”
福尔摩斯端着茶杯的手蓦然一顿。
他很是惊讶地扭头看向玛丽:“布莱克伍德邀请你入伙?”
回想起当日的场景,玛丽顿时感觉自己的尴尬恐惧症要发作了。她艰难地清了清嗓子,犹疑着开口:“我受他邀请,前往布朗洛先生的宅邸去探望小奥利弗,在回来的路上……他向我求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此时老福内心想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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