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得你能想到他会投共,不过,你可以打辞呈了,我马上派人去接手你的工作。尊驾令夫人的两个孩子,你有空可以抱抱了。”
“”
“你怎么还不滚蛋”
“小姐,我我还有件事儿没报告”
“你还能有正经事儿”
“是的,这个戴老板今天死了”
“嗯嗯”
“也许明天的报纸头条会报导”
“嗯”
“小姐”
“好吧你传我命令,让弟兄们密切注意x共区的一举一动”
“是”
“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明白”
撂下话筒,周云睡意全无。不知为什么,她呆坐在椅子上,嘴里默默念叨着那句话:“戴笠死了”
午后3时43分
汽车颠簸在尘土飞扬的路面上,钱溢飞的表情有些尴尬。一群山羊拥挤在碎石杂乱的山岗上,放羊老汉反穿着皮袄,怀抱羊鞭,龇着黑黄的板牙,在衣缝仔细挑拣硕大的虱子。山风随着汽车马达的轰鸣而呼啸,刮起漫天烟尘,远远望去,犹如巨龙逶迤。天地间一片苍茫,山腰、山麓的农民并未因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而中断劳动,他们只是偶尔停下身,擦擦满头汗水。有几个人向汽车行进的方向轻轻一瞥,皱皱眉,然后继续耕作。在他们眼里,钱溢飞等人仿佛是几只嗡嗡的苍蝇,一种司空见惯的小昆虫而已。
“有那么一句话,”钱溢飞望着远处山巅不断倒下的枯树,向解放区保卫科长项梅问道,“一旦进入你们共区,那就是掉进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对吧”
“看来金先生对我们解放区很了解哦”项梅不冷不热地反问。她属于那种一见面就令人难以相忘的高贵型女人,但是说话绵里藏针,三言两语就能洞彻你的心脾。和这种女人打交道,就连阅人无数,有着丰富交际经验的钱溢飞,也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他很小心处理自己的每句话,尽量不给对手留下任何把柄。与此相同,项梅也觉察出这“金先生”的不简单,和他说话不但感觉很累,而且还要处处堤防。随随便便的一句问话,看似平平无奇,项梅往往七拐会儿才能领悟出真正涵义。“果然是军统局的资深特工,”项梅暗暗冷笑,“如果不是上级事先提醒,有些情报还真就让他在无意中套去。”
“贵军似乎没有专门负责新闻发布的官员,”钱溢飞叼着香烟,不经意说道,“到目前为止,我居然没看到有关采访行程的安排。”
“您的专业素质似乎也不符合标准,”项梅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至少迄今为止,除了有关政治的话题,您并没问过其它事项。”
“萍水相逢,不问也罢。二十年后,你能记得我,我还能想起你,那就是缘分了。”钱溢飞没再多说话,他将目光拓展到田间、乡野,在那里,他有着最温馨、最幸福的回忆。项梅也沉默了,她抿着嘴,似乎陷入思考当中。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坐在汽车上,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异常。
“他能在任何时候保持镇静和坦然,绝对不是普通对手。”在此之后,项梅曾对部下提醒道,“他往往会在你不经意的回答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我们该怎么做”
“尽量与他保持距离。我想,是狐狸终究要露尾巴。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所以在此之前我们一定要小心,不能给对手留下任何可乘之机。既然我们的枪口已经对准了猎物,至于什么时候扣动扳机,则由我们自己决定。”
“该怎么找到 坚冰呢”钱溢飞吸着香烟,心中默默盘算。夕阳西下,他已无暇去欣赏附近的田园美景。在他看来,越是平静的水面,下面的暗流就愈加汹涌。“这个人不但狡猾,而且把尾巴隐藏得很深。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我就不信他一点破绽都没有。可是该怎么找出破绽呢”想着,他将那只派克笔插在胸衣口袋上。既然不容易找到目标,也许目标看到这支笔后,会想方设法主动联络他。现如今,整座解放区都哄传来了“国民党干部”,估计目标现在也能知道他们的存在。
一处、二处是一对在特殊历史条件下诞生的两个同胞怪胎。所谓的奇怪,主要体现在“这兄弟”二人非但没有外人想象的手足般亲情,反而时不时还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互相下药,至死方休。有道是毒药一旦吃多了,人不仅会变得神经兮兮,而且还会对周围的人或事物极度敏感,总怀疑自己是受害者。作为一处高级情报人员的周云,目前就是这种状态。
她已经几天几夜未曾合眼。在钱溢飞的问题上,她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周云比谁都清楚。一个发起狠敢把中统大员当鸡杀的怪胎,本身就是个不好惹的刺猬猬。
周云无力地伏在桌案上,满嘴都是硕大的燎泡。环境的使然,迫使她不得不反思自己是否还有对钱老六继续下药的本钱。
“小姐,你可要挺住啊”一项精明强干的老秦,如今也愁得两眼比兔子还红,“想要对付钱老六,不放手发动群众是不行的。”得共产党的看家本事,连中统都学会了。
“谁说我挺不住了”有时候人的嘴就是比死鸭子还硬,满身的毛都被拔得差不多了,还愣说自己不过是脱了件羽绒服。
职业特工就是职业特工,无论什么时候,即使自己占不到便宜,也不会让对手好过。老秦沉吟片刻,他抬起头说道:“钱老六已经进入共区,如果我们逼他太甚,会不会成全了共产党”
周云没说话,只是盯着桌案上的文件,独自发呆。
“小姐,您没事儿吧”
“我的样子像有事吗”
“像,很像不但像,简直就是。”
咂咂嘴,周云狠狠瞪了老秦一眼。对于这个和她相处多年的老部下,周云知道他的嘴比那令人讨厌的钱溢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老秦,”她拍拍自己无比憔悴的脸,轻声说道,“看来咱们要换种打法了。”
“嗯”
“传我的命令,立刻密捕卢运凯,同时备用二套方案”
“这”
“怎么,你想违抗命令吗”
“小姐,”老秦叹口气,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我希望这不是你的意气用事。的确,先生的死给你造成了很大打击。可你想过没有:抓捕这个卢云凯会对全局起到什么作用万一钱老六果真是共产党,他会不会听到风声后就此留在共区如果这样,那我们之前的心血可就全部付之东流。”
“万一钱溢飞不是共产党呢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如果不是那那就不是了嘛”
“他杀了我们的人难道就算没事”
老秦没吭声,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明白:死在中统手中的军统人员,恐怕也不是个小数目。只不过狗咬狗的结局,造成了相互间只看见自己的伤口,反而忽略对方也在流血。
“钱溢飞今天可以刺杀我们的大员,那么明天,他会不会因为一时兴起连委员长都敢做掉”
“这倒不是不可能呵呵我是说这个我瞎猜的”
“逮捕卢云凯不是目的,最主要的,是他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
“还有好处”
“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是”
“那就执行命令”
“是”